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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她不再忌諱生活中與代文的各種接觸,而代文面對這個名義上屬於自己實則毫無關係的女人時總覺得是自己害了她。當吳芙斗膽打趣他與李子梅的風|流往事時,他坦率地承認歷史,卻暗諷那女人是一朵頹敗了的罌粟花。這種回答讓李秀意外地看到吳芙臉上失蹤多年的笑容又回來了。
聽到一些忽明忽暗的風言風語後,代文無奈地跟吳芙說:“這下好了,羊肉沒吃卻背了一身臊味。”
吳芙看看四周無人便微笑著輕輕地說:“活該!”
遺憾的是好景沒能持續多久,隨著回憶的深入,代文的思緒一次又一次偏離戰爭回到了興安村,就像有意避開潰膿的傷口,原本將會是一部慘絕人寰的戰爭史冊,結果卻變成了描繪家鄉美麗風貌的紀錄片。似乎戰爭只是這個古老山村裡兄弟間一次偶然的口角引發的一場打架鬥毆而已。筆鋒很快就觸及了孿生兄弟間的第一次殊死戰鬥,代文深陷在苦痛之中,舉筆維艱。他不願為“自相殘殺”一詞作出準確的註腳。他試圖把兄弟們描摹成只有悲傷卻沒有對錯的鬥士,結果沒能如願。他老想一言蔽之或者一筆帶過,但那紛繁複雜的歷史將變得蒼白無物,自己的人生軌跡也必將成為一條斷斷續續、遮遮掩掩的虛線。而如實紀錄,就得重溫一遍血風腥雨的戰爭歲月,這無異於往未曾癒合的傷口上撒辣椒粉。
代文忽然想起譚恆剛來時那怯怯的可憐相,她把熱情深藏在顧慮重重的外表下,她的目光閃爍不定,不敢直視任何人,直到代武在課堂上以放屁來模仿穿山甲的叫聲時才首次暴露她性情開朗的一面。之後,他又想起了譚青,便放下筆,到陳子壠去轉轉。那裡的房屋已不復存在,看不到哪怕一小壟的夯土牆,荒草和灌木叢徹底抹去了人跡,進村的小路也躲進了荊棘蓬中。他在村口的一口枕木鑲邊的枯井邊止步,旁邊有一條時隱時現的小溪淌過,走不多遠就失蹤了。
望著眼前的荒蕪,代文心中一陣絞痛,腦海中那些虛實難辨的記憶簡直就是幻覺。他轉身去關王廟公社打聽情況,心想興許那兒還會保留些相關資料。禾機剛巧不在,一位辦公室的年輕幹部畢恭畢敬地接待了來訪者,他一臉茫然地向眼前的革命前輩保證:“關王廟公社的行政轄區內不可能有一個陳子壠村,從來就沒有過。老虎山周邊地區只有南衝村和興安村。”
足足掙扎了半個月,代文突發奇想決定跳過去採用倒述的方式從末尾寫起,但另一個不可逾越的障礙又橫亙在筆下。因為他在最後一戰中剿滅了另一位如今仍在陪自己熬夜的兄弟。雖然土匪頭子該打該殺,可代文拿不準該以勝利者的姿態還是用同情的筆調去鋪陳。反覆斟酌後,他把毛筆洗乾淨了掛到筆架上,把硯臺中的墨汁潑到廳屋中央的天井裡。到這時他才知道自己心中最想寫也最敢理直氣壯書寫的就是與兄弟們眾志成城浴血抗日的那段歷史,這也正是自己當初提筆的最大動力。
至於續寫《內傷》他連想都沒想過,他太清楚自己常年端槍的手操起筆來舉輕若重,寫出的東西毫不意外將會是一篇冗長而傷感的哀悼亡靈的淒厲輓歌。他相信只要這殘卷繼續留存於世,那遲早會有後來者完成這項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大膽斷言:續作者必定是某一位飽經苦難又學貫天下且從未摸過武器的譚氏子弟。
(二)落日餘暉豔
代文想把譚吉先生的書房門關上鎖好,打算從此不再進去,但現實總與他的想法作對。書房門從門臼中脫落出來後仆倒在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像掉落了一床破棉被。待騰起的灰塵散開,代文彎下身想要扶起門板時才發現那已經是一堆蠕動著白蟻的木屑。
譚世林焦慮萬分,感到後怕。他心想即便白蟻啃塌了整座房屋也不打緊,要是讓它們吃光了譚吉先生留下的知識,那譚氏子弟還有什麼指望呢?那勢必將再度退回到愚昧的蠻荒時代。他懇求代文趕緊放下手頭的其它雜事,徹底消滅已侵襲整個院落的白色恐怖。
一場人蟻大戰就此拉開。由於對這種被時光遺忘的物種究竟進化到了何種境界缺乏最基本的瞭解,代文一開始就犯了輕敵的錯誤,總以為“人至蟻盡”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他根本就想不到自己在如此僻靜的日子裡還能遭遇勁敵。他先用燒紅的柴灰殲滅了白蟻的地面部隊,又仔細清查了所有木質器件和傢什,在白蟻啃過的地方作上記號,然後用翻滾的開水一一燙了個遍。他為表面的勝利高興了一整個晚上,哪知到了第二天,所有的白蟻全部復活並搶佔了原有的地盤。
代文又拉來抬打和吳芙打下手,使盡了煙燻、火攻、開水燙之後還採用了抹雄黃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