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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想起抬打來,可怕的經驗告訴她,跟隨孿生將軍出去的人十有*是有去無歸。於是,她第十三次向代文追問抬打的下落,代文打算隱瞞一輩子的決心終於被母親的執著消融掉,他不耐煩地說了實話:“失蹤了,與犧牲的唯一區別是拿不到烈士證。”
代文意料中的哭聲沒有即時響起,因為李秀堅信抬打與禾機同時同刻出生,合共一個八字,只要禾機還活著,那抬打鐵定是死不了的。這一點,耒陽牯早就打了保票。
代文受到鬼話的啟示,拿出工資積蓄的一半購買了水管把虎坦的高山澗水引流到興安村,還為每戶人家安裝了水龍頭,砌了水泥池子。從此,自來水就像夢中的愛情,深入到了每個人的生活中,人們只需動動手,她們便噴薄而出,無休無止。
解放後,儘管李秀勤儉克已,忍口待客,但門前還是越來越冷清,因為家中實在拿不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了。隨著禾機的職務不斷提升,李秀覺得自家樓上的倉庫越來越空虛。直至代文退休回家,情況才有所好轉,家裡又逐漸熱鬧起來。但李秀的節儉習慣依然如故,見到代文治療頭痛的藥丸掉落在地上就撿起來放進嘴裡,也不問問那是什麼藥。
自來水進屋後不久,代文又拿出剩餘的積蓄購買了水利發電機組,沒費多少周折就把鐘鼓山水壩改裝成了水利發電站。但在架設線路時出了意外,譚永兵的右手被滾落的電杆齊肘部砸斷,他用左手拾起自己的右手往家裡瘋跑了好一陣才昏倒在地。人們七手八腳把他送到關王廟的衛生院時,他那截沾著泥巴的血淋淋的斷臂已經被李璐葬在了老虎山上。代群的腳下方又多了一座無魂的新墳,李璐那歷經了無數次風雨而板結的心顯然能輕易地承受這次打擊。
事實上早在三年前她就得到了這一劫難的預告,還是永兵親口說的。那一次,李璐見兒子吃飯時笨拙地嘗試著用左手握筷子便訓斥他不成體統。永兵居然認真地說:“我得提早練習,萬一將來右手斷了,那左手就能即時派上用場了。”這張烏鴉嘴嚇壞了母親,讓她從此落下一塊心病。就連菩薩聽了也大吃一驚,心想:“如果人們都能未雨綢繆去迎接宿命,那做菩薩還有什麼意思呢?”
打那以後,興安人見到關王廟公社的一把手譚禾機時稱呼“譚不幹”,見到斷臂的譚永兵就叫“一把手”。
興安人第一次知道除了松明、油燈和月亮,原來還有這種叫電的東西可以照亮他們的黑夜。來自於永樂江水的潔淨光明是如此炫目,以致譚世林感慨萬千,逢人就說:“這新社會果真不一樣啊,連水都能點燈了!”
太陽擺佈興安人們日常起居的歷史隨電燈的亮起驟然結束,他們很快就習慣了用開關隨意調節晝夜的分界線。為了使人造白晝更為逼真,代文還在各家各戶的屋簷下裝上了路燈。這樣不僅僅是屋內,整個村子都亮堂了。孩子們喜出望外,在房前屋後的柴垛和稻囷間追逐嬉戲直至深夜,大人們也像白天一樣忙活著挑水、劈柴、串門。他們再也不用把太多的生命浪費在漫長而無謂的昏睡之中,就此延年益壽了。
但新奇的感覺只維持了半個月,男人們就不樂意了。因為他們半夜裡在別人家窗前和屋簷下轉悠的身影一覽無餘,許多傳統的夜間娛樂活動被迫終止,這使得許多人渾身難受。思來想去,他們更願意在黑暗中摸索。又過了幾天,女人們欣喜地發現屋簷下那些礙眼的電燈泡都被來歷不明的石頭一一砸碎。代文也默許了這種破壞,他心中明白,幸福和諧的社會里也總會有許多事情是永遠見不得光的。
每晚電燈亮起時,李秀就會想起遠在臺灣的兒女,她提醒丈夫曾許諾過要給修築水壩的人立功德牌坊,可譚世林總是裝聾賣啞不出聲。李秀每隔數天就忍不住要問一次代文:“你兄弟幾時會回來?”
問得多了,代文就直統統地告訴她:“別問了,他遲早會回來,但回來得越早越可能是屍體,要是活著回來那就得作為俘虜關在班房裡。總之,你別指望他養老送終了。”
李秀說:“哪個稀罕?我是替吳芙問的,這樣的話就讓她改嫁吧。”
可當事人毫不領情,吳芙早已心灰意冷,聲言即便終生曠於空房也絕不再醮。
吳芙的枕邊雖然沒有男人,卻有著名正言順的婚姻,厚道仁慈的公公婆婆,還有和順的妯娌和善良的鄰里。她與她喜歡的所有東西相愛,包括狗,棍棒,紅蘿蔔,以及掛在床頭的那杆火銃。她寧願一邊瞅著牆上的木炭記號一邊用自己的雙手強|奸自己也不給別的男人一絲機會。因此,她是這樣答覆婆婆的:“一個男人就夠我苦一輩子了,我可不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