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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說:“她若不是我的娘,怎麼抄家也是輪不到她的;可她既生了我這個女兒,她就逃不了這個劫數。”
王千帆於心不忍地說:“你娘守寡這麼多年,養大你們幾個不容易。”
綺玉苦笑道:“誰讓我爹從前買下這麼多房子的呢?站在蓮花橋上往南一看,董家的房子最高最惹眼。董家要是放過去了,別人可不要說我們共產黨人做事存了私心?那些被抄了家的又如何能心服口服?”
綺玉便拿了千帆的筆,自己動手在她孃的名字下打了勾勾。千帆扭頭去看績玉的眼睛,以為她是忍了眼淚的,卻不料綺玉的臉色異常平靜。千帆心裡就想,女人也真是怪,心軟如泥的是她們,心硬如鐵的也是她們,時軟時硬叫人好難捉摸呢!
抄家名單未曾在縣政府門外張榜公佈,怕的是被列入名單的人家連夜轉移錢財細軟之類。奉命執行抄家任務的戰士們分作幾個小隊,採取突然襲擊的方式,不經通報問上門去,把蓋有縣府大印的抄家令朝主人手上一塞,立刻有戰士分工把這家老老小小趕至一間屋裡看著,其餘人手腳利落地展開行動,該封的,該抬走沒收的,該留下的,風捲殘葉一般,三下五除二就能完事。
也有斷定這家有不少財產,抄查結果卻不那麼輝煌的,小分隊便疑心是有藏匿,費的手腳就要大些,先是拆板壁撬地板,再不行把牆也拆了,挖地三尺,甚或對家裡人吊打審問,總之要弄個水落石出。這都是有違縣府決定的過火行為,可是行動一旦開展,就好比老虎出了籠,你想喚也喚不回來了。事情的發展就是這樣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王千帆初聽到這些訊息時,也有些如坐針氈之感,後來知道無法阻止,遂放寬尺度,只嚴肅宣佈萬不可弄出死人的事情。不出人命是方法問題,出了人命是政策問題,分界線清清楚楚。
偏偏抄到董家的時候還是出了人命。那天戰士們一進大門,就把心錦、心碧、克儉和小玉都關進了廚房。心碧是個很看得開的人,想著家裡坐吃山空了這麼些年,除卻幾間多餘的房子,一些從前濟仁置辦下來的傢俱用物、古董字畫,別的就沒有什麼了,共產黨真要劫富濟貧,認真說起來也是該當的,由他們拿走就是。
心錦向來膽小怕事,碰上這樣的陣勢早已經嚇得腿腳發軟,只知道閉了眼睛面壁唸佛。千不該萬不該的是克儉,他一直趴在廚房視窗朝外看,一邊小聲報告心碧有哪些東西抬出來了。報著報著他忽然大叫一聲:“大娘娘,你的菩薩!”
心錦就一驚,慌慌地拐著小腳擠到克儉身邊來。她看見兩個戰士用竹筐抬了從她佛堂裡抄出來的幾尊菩薩,正猶豫著不知道要往哪裡放。心錦此時也不知道怎麼就有了膽子和力氣,拐著小腳把看守在廚房門口的戰士推到旁邊,磕磕絆絆地奔過去撲向她的菩薩。心碧見狀更是大驚,生怕出事,跟著要追上去,看門的戰士已經回過神來,槍托一橫把她攔住。心碧只好回過頭來責怪克儉多嘴。
心錦衝到兩個抬竹筐的戰士面前,撲通一聲就跪下了,額頭在天井裡的水磨地磚上磕得咚咚作響。兩個戰士猝不及防,見一個白髮老太太對著他們磕頭如搗蒜,一下子也覺慌了神,面面相覷著不知如何是好。心錦磕過了頭,雙腿膝行著朝那個裝菩薩的竹筐撲過去,兩手張開死抱住筐子不放,嘴裡說:“罪過啊,罪過啊,菩薩要動怒的,菩薩要降罪在你們身上的!”
兩個戰士本來挺不忍心,聽心錦嘟囔出這幾句話來,卻又生了氣,說:“你這個老太太真不曉事!海陽現在解放了,人民政府號召要破除迷信,你還在家裡設佛堂供菩薩,是故意唱反調怎麼的?”
心錦手抱著竹筐不放,一個勁兒哀求說:“同志行行好,放了我的菩薩,我會替你們燒高香,求菩薩保佑你們!同志行行好吧!”
一個戰士笑道:“既抄出來了,哪裡還能放回去?日後被上面知道了,說我們立場不穩,同情迷信,可不是件小事。”
心錦要護那竹筐,兩個戰士不讓。若心錦是個年輕人,兩個戰士早就一把將她推得遠了,只因她年紀一把,白髮蒼蒼,戰士不忍對她動手,只把竹筐抬著躲來閃去。心錦眼淚鼻涕糊得滿臉,一時間像是命也不顧了,只伸手要奪那筐子。糾纏間,一個戰士的衣袖被心錦一扯,手沒抓穩,竹筐就從高處猛地一側,筐裡的瓷菩薩咣啷啷滾落到水磨石的地上,一下子頭身份了家,手腳也碎成了幾片。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住了。心錦原本急得發紅的臉驟然間一片灰白,渾濁的老眼直愣愣地盯住地上五顏六色的瓷片,整個身子如同僵住了一般動也不動。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