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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眼睛看著佐久間,用筷子夾起一塊魚肉,笑笑地送進自己口中。
魚肉肥嫩滑膩,入口即化,實在稱得上人間美味。煙玉嚥下魚肉的同時想到,一個人臨死還能吃到如此味美的珍品,該不該算是他的幸運?
她面不改色,接著去夾了第二筷子。她臉上的微笑越發柔和,連眼睛都變得迷濛恍惚,風情萬種。從前她面對佐久間的時候,一次也沒有過這樣的坦蕩自若和歡欣愉悅。佐久間大惑不解地在旁邊看著,毫無疑問他以為這是美味佳餚的作用,一個人在身體享受了美食的同時,她的心靈會亢奮地呼應起來,相應地發生變化。
佐久間滿意地大笑。他搓動雙手,鼻翼張開,目光雪亮。他抓起筷子,毫不客氣地捲了一大塊帶刺的魚皮送進口中。而後他緊閉嘴唇,微攏雙目,舌尖在上下跨之間緩慢地攪動,似乎要在一種出神入化的境界中充分享受品嚐的快樂。
稍頃,他驀地睜開眼睛,眼中溢滿笑意。帶刺的魚皮在他口中已經化為烏有,他習慣地拿餐巾輕抹一下油膩的嘴角,對煙玉伸出拇指晃了一晃。
此後的時間裡,佐久間如入無人之境,接二連三把手裡的象牙筷伸進魚盤。他不再去顧及風度體面,目光集中而專注,彷彿世上只這一樣事情值得他如此用心。他嘴角掛了亮晶晶的油珠,鼻尖和額上微微發紅,喉嚨裡發出輕輕的嗚咽聲。偶爾他會稍稍照顧一下旁邊的煙玉,笑眯眯地將一塊魚肉送到她嘴邊。煙玉不錯眼珠地接受了這種恩惠。她知道此時已經不復存在生和死的選擇,她不可能活著從這裡走出一步。既然如此,她只有用行動來鼓勵佐久間吃得更多更快。
麻木在不知不覺間向煙玉爬近,先是舌頭,再是嘴唇,由臉頰慢慢地往額上攀援。煙玉不止一次聽人說過吃河豚中毒的感覺,她明白這就是毒性發作的先兆了。她心裡默默地想,一切都很好,真的很好。遺憾的只有一件事:她不能再見娘和明月勝一面,不能親口把這一切告訴他們。不過他們會明白她的死因的,到時候娘會肝腸寸斷,明月勝也會痛不欲生。他們都是誤解和冤枉她了!他們是用冤枉間接地把她送上死路了!煙玉想到明月勝那副暮然驚醒的面孔,心裡忽然就有一種快感。
煙玉的眼睛已經模糊起來,佐久間和眼前的一切都在離她遠去,連聲音都變得遙遠不清。她拼命扯動麻木的嘴角,企圖把笑容固定在臉上。這是煙玉用全部的意志堅守住的幾分鐘,她一定要親眼看著佐久間在她面前倒下去。
咕咚一聲響,迷濛之中對面的那個人終於不見了,他癱軟在桌下,瞬時間呼吸停止。這一切煙玉並沒有看得分明,她是用生命中殘存的意識感覺到的。她長出一口氣,繃緊的神經猛然一陣放鬆,身體在同時變得無比輕盈,如羽如絮,如煙如雲,飄飄地飛昇。五色祥雲在空中柔軟地包裹了她的身體,有一個聲音耳語般地對她說:“你累了,你累了。”煙玉嘆息地回答:“我的確累了。”她閉上眼睛,不知不覺地昏睡過去。
第一章
這一年的秋天,駐守海陽的日本軍隊終於投降。率先進城的不是國民黨整編四十九師,卻是新四軍九分割槽主力八團的全體官兵。
入城儀式相當熱鬧。海陽市民們從日寇長達八年的統治下解放出來,不免有一種撥開雲霧重見天日的新鮮感。他們自發地組織隊伍上街歡迎,商家們還湊錢買了紅綢彩旗什麼的,把隊伍沿途經過的地方裝點得花花綠綠煞是喜氣。各學校的學生們腰裡綁了腰鼓,手裡抓著紮了紅綢的跳“蓮湘舞”的竹竿,打扮成桃紅柳綠的一片,只等新四軍的隊伍一露面,就唱起來跳起來。這其中就有靦腆的中學生小玉。
克儉領到的是敲大鼓的任務。他穿一身鑲邊的褲褂,神氣十足地爬站在一輛拉貨的平板車上,每敲一聲都把系紅綢的鼓錘揚到了腦後,時而跺腳時而扭腰,變著法子弄出種種花樣,惹得好幾個女中學生偷眼看他。
獨妍把救濟院的孤兒們統統領上了街。他們手裡舉著的是自己做成的花環,小臉上很不習慣地被獨妍搽上了胭脂口紅,因而每個人的神情都格外拘謹,夾在滿街歡樂的人群中,怎麼看都有點彆彆扭扭。
薛暮紫手裡抓的是一面寫有“歡迎”字樣的小三角旗。他依舊一身青布長衫,整潔的鞋襪,嘴角有淡淡的一點笑,安靜中總透著點與世無爭的悠然。他的女兒緋雲害羞地半躲在他身後,時不時探出臉來去看遠處的克儉。她臉上有微微的一抹紅,眸子亮閃閃的,一排珍貝似的牙齒細密地咬住了下唇,是那種心裡藏了秘密的快樂。
隊伍是從東門進城的。因為事先知道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