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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食不下咽。連小玉也顯得心事重重,低了頭,用筷子一顆一顆地數著粥湯裡的米粒兒,慢慢地往嘴裡撥。心碧勉強吃了一碗,放下筷子就回房去。心錦和孩子們不敢去吵擾她,從她門口來回走動都是躡手躡腳。
心碧剛才的鎮靜是做給家人們看的,回房往床上一躺,她就覺得渾身上下一個勁兒發冷,冷得手腳哆嗦不止,連那張黃銅的床架子都被她帶動得微微晃盪。她不想點燈,黑暗中睜著兩隻焦慮的眼睛,心一陣陣地下沉,好像身下躺著的不是床,卻是一艘黃銅鑄就的船兒,因過於沉重而正在往水下慢慢地墜落。
克儉可是濟仁唯一的兒子,他若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家還能再成個家嗎?
那綁票的人為何不多不少要三十兩黃金?莫非知道她恰巧把一處房產賣了這麼多錢?
桂子說送信的人像是有些功夫,海陽城裡什麼人才練功夫?自然是幫會里的流氓打手。這麼說是青幫做下來的事?是姓高的白住她房子不成,怨恨在心,到青幫頭子範寶昆跟前告了狀,範寶昆下令叫人動的手?
心碧越想越覺得明白。她想,繞線要找線頭,線頭既找到了,不愁後面繞不成團。她知道範寶昆跟董家二老爺濟民的關係非同尋常,這事恐怕還得求濟民出面。指望他們白白放人怕是不行,那麼多多少少總要破費一些。至多十兩,這是個極限。賣房子的錢,她已經用掉不少,剩下來的還要細水長流,她一家大大小小七八口人呢。
心碧就這麼大睜了眼睛,思前想後,一夜熬煎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洗漱過後,她匆匆到二房的老宅裡去找濟民。其時濟民一家已經在吃早飯,每人面前也就是一碗稀稀的玉米麵粥,那個鄉下女人尖嘬著嘴唇,吸溜吸溜喝得山響。濟民用筷頭敲著碗邊說:“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往後連玉米粥吃得上吃不上還難講呢。”
心碧心事重重,顧不得去想他話裡的意思,在鄉下女人給她端來的凳子上坐了,開始細說昨晚發生的災難。濟民邊喝粥,邊眯縫了眼睛聽著,從外表上看不出他在這之前知道還是不知道。待心碧說出想求他出面疏通的意思後,他就放下粥碗,把頭仰靠在椅背上,閉了眼睛,一言不發。無奈他眼皮太薄,薄眼皮下面眼珠的急速轉動就讓心碧看了個明明白白。她從來對這位二老爺的為人再清楚不過,也知道“雁過拔毛”是個規矩,心裡便及時開始了對二老爺酬金的盤算。豈料片刻之後濟民說出來的一句話,還是把心碧驚得目瞪口呆。
濟民只讓眼睛睜開一條細細的縫,從那縫裡看定心碧,緩緩說道:“範寶昆算起來是我的學生,可如今我是個什麼東西呀?三頓飯都吃不飽肚子的人,還有誰來買我的面子呢?只怕還是錢財比面子當緊得多。”
心碧咬一咬牙:“克儉是你的親侄子,看在濟仁的分上,二叔你也不會見死不救。該花多少錢打點,你就明說個數兒,只要我能拿得起的……”
濟民打斷她的話:“我替你想想,雖說賣房子賣了點錢,你日常總要花銷,不能顧了兒子苦了姑娘吧?再有就是珠寶首飾,這年頭想買的人不多,三文不值兩文地賣了,心裡倒是肉疼。依我說不如這樣:你把綢布店的股份送我一半,剩下來是多是少,一總由我包了,總是要讓克儉平安回家才是。”
濟民這話才一出口,心碧臉上已是刷地變了顏色。她目瞪口呆地望著濟民,實在不知道他是不肯幫忙,因此拿這話來逗她玩兒呢,還是他心裡果真就這麼想。若果真這麼想,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嗎?而況還是克儉的親叔叔?他不是不知道綢布店的利潤如今是大房裡每月唯一的進項,雖說微薄,可她孃兒幾個靠它活命呢!他這是要斷她們活命的根子呀!
她擺在膝頭上的雙手抖得像兩隻活蹦亂跳的兔子。她試圖用一隻手去按住另一隻手,使它們不至過分暴露她心裡的悲傷怨憤,卻是很難做到。她吃力地站起來,勉強說了句:“容我再跟大姐合計合計。”就腿腳僵硬地邁出門去。那一刻她心裡憂憤地想,她不會再踏進這門邊半步了,她寧可看著克儉被撕了票,都不會再來求他。
克儉被綁票的訊息只半日就傳遍了全城。有幾家左鄰右舍和親朋故友來看心碧,都勸她破財消災。從她們的言談裡心碧才知道,原來這幾年綁票是海陽的常事,青幫的人幹,和平軍幹,日本情報隊也幹。有時候藉口通新四軍,通中國軍隊,有時候根本沒有藉口,知道你有點家底或是從哪兒小賺了一筆,冷不丁就來敲你一槓子。這年頭實在是人都瘋了!不過幹這事的人也還守規矩,你不聲不響交了錢,他那邊也就不聲不響放人。甚至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