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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挪動,又覺乏得很,而至於今日,才入得宮來。”老夫人一面說,一面不著痕跡地打量週迴。
皇帝理政之所,自不會多寒磣。壁上所懸為古蹟,高几所陳是珍品,屏風所用乃玉石,手中小盞象牙所制,身前几案猶存紫檀清香,處處皆是講究大氣。
可再是大氣,也掩不住其中的清冷之意。
老夫人目光掠過門檻處,心中便是一凝。當年皇夫還在京中,陛下為她出入便利,令人將宣德殿的門檻卸去了,一晃兩年有餘,如今門檻仍是空的。
濮陽正問家中諸事,七郎將要娶婦,九娘也近於歸。她近兩年雖不常往王府去了,但外祖家的事,卻知道得清清楚楚。
老夫人一一答了,又順勢問起:“六娘比陛下小著四歲,都已第二回做母親了,陛下的大事,可有什麼打算?”
濮陽一愣,這才明白老夫人今日為何事而來。笑意立即便斂去了兩分:“子女之事,乃是天定,順其自然就是。”
老夫人察覺她不願多談,可此事總不能一直擱置,她只得轉個話頭,委婉勸道:“也不止為子嗣,陛下身旁無人侍奉,總歸是不妥。”
濮陽淡淡笑道:“高帝喪期未滿,朕豈敢思男女之事。”
這話不過糊弄,老夫人哪裡聽不出來?天子居喪,以日易月,喪期早已滿了。陛下不過是不願而已。
一旦做了天子,許多事便不是一己之事了。大臣們總喜歡在天子家事上指手畫腳一番。老夫人生於世家,所嫁夫婿又位極人臣,生女為後,外孫女又成了皇帝,見識自然是有的。
她思索片刻,試探著柔聲道:“陛下可是顧念皇夫?”
濮陽的心瞬間像被針紮了一下那般,疼得尖銳。兩年了,已很少有人在她耳旁提起這個人。她幾乎以為,京中已忘了她。她留存的痕跡越來越弱,連衛太師在家中地位穩固之後,也不時時念叨皇夫如何了。
濮陽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道:“外祖母來一趟不易,不如用過午膳再走?”
皇帝擺明了不願多談,老夫人無法,只得暫且打住。
午後,老夫人一走,宣德殿又靜了下來。
濮陽重坐到御案後,看起奏本來。王鯀被召入京,但屯兵還得有人去做。濮陽是想打一仗的。打勝了齊宋,將邊境往難移,大魏可永絕後患,而她也需一場曠古爍今的奇功來為她治下的盛世添彩。
如此,便要對朝中能用的將帥之才有個瞭解。
濮陽看完奏本,已是遲暮,她用過晚膳,又取來武將們的履歷,翻看起來。待翻到焦邕那一份,不禁便是一陣可惜。焦邕得仲大將軍傾囊相授,滿腹兵法,用得出神入化,上了戰場,更是勇猛無敵。他從一小兵做到執金吾全靠自身軍功累積。
這樣一名大才,可惜用不得。
濮陽嘆息一回,將履歷都合上了,放到一旁。御案上堆疊了兩沓本章,左邊是今日送上的奏本,關乎國計民生,她已一一批閱過,右邊是將官履歷,關乎大魏開疆擴土,她自數月前便在細細研讀,白日裡,也常留意考察。
似乎一切都在正軌上,並無不好之處。她為天子,總算也可覺得欣慰。可這欣慰與她而言,卻只是薄薄的一層,浮在她的心頭,怎麼也入不得她的心裡去。
她每日在國事政務間忙碌,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可也不覺得有什麼好。曾經被她當做執念的皇位,如今卻顯得平平淡淡,她在這座宮城中,在宣德殿裡,在御座之上,沒有絲毫滿足,只覺得心也像這座大殿一般,空空蕩蕩。
夜已深,殿中的燭臺也排遣不盡黑暗。宮人們似都已累了,無聲無息地站在角落中。數百個日夜,日日都是如此,濮陽以為自己早該習慣了,可興許是老夫人驟然提起,讓她潛藏心底的思念如春日裡的青藤一般,瘋狂生長。
她忽然感到一陣使人心慌的孤寂。她放下筆,站起身來,朝外走去,秦坤連忙跟了上去,在她身上披上一件厚軟的披風。
濮陽一聲不響地往含光殿走去。宮人們在前提燈,在後侍駕,烏壓壓地跟了一大群,可仍是寂靜無聲,如這黑夜一般,沒有絲毫人氣。
含光殿佇立在黑暗之中,沒有燈光,沒有人影。濮陽在門前停下,她怎麼也不敢推開那扇門,衛秀走後,她便不敢再來這裡。
天空突然下起雪。濮陽抬頭,雪花輕柔地落下,落在她的身上。
她猛然間感到一陣撕裂心扉的痛苦,倘若阿秀還在宮中,這寂寂無聲地黑夜,一定不會如此漫長難熬。
衛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