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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坤來稟的是一件大,卻無關緊要的事。
汝南王薨了。
有風起,窗戶動搖,薄薄一層窗紙簌簌作響。這訊息來得突然,衛秀與濮陽俱是意外,對視一眼,濮陽道:“是何緣由?”
汝南王,前朝末帝,在朝中十分尷尬。他雖為王,卻從未上過朝,連府門都不大出來。一晃十九年過去,京中都要忘了有這樣一人,唯有偶爾提及前朝,才會在世人口中過上一遭。
前朝氣數已盡,他之生死早已無關緊要。可身為帝王,他之一生也算坎坷了。
秦坤顯得唏噓,卻無驚慌,亦不多重視,倒有些漠然,與濮陽恭敬道:“聽聞是突發急症,陛下已遣了太醫去查驗了,想來晚些便能知曉詳情。”
晚些,只怕也就這樣了。太醫去一趟,多半草草了事。
人一死,便是蓋棺定論,他活著,尚且人人避之不及,薨逝後,朝中上下怕也沒幾個人在意他是怎麼去的。街頭巷尾,縱有談論起,只怕也不過是將此事做一茶餘飯後的閒話來說。往昔的天子,如今的王侯,成人口中談資,未免可悲。
濮陽眼光凝重,目視秦坤道:“嚴令府中,不得議論此事!”
秦坤立即垂首,神色倏然肅穆,與方才之輕忽截然不同:“是!”
衛秀一直未曾開口,直到秦坤奉命退下,她才望向濮陽,神情柔和下來:“殿下總有一念之仁。”
“偽善而已。”濮陽輕笑一下,眉目淡淡道。她能做的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談不上仁義。
可人,多半是連力所能及之事,也不肯伸一把手的。衛秀有時便覺得十分奇怪,殿下行事果斷,絕非瞻前顧後之人,但她總能稟一縷善念,待擋路者毫不手軟,待無關之人卻總能存有善意。奸猾與仁善在她身上竟無半點衝突。
與她相比,衛秀覺得自己,便是永遠存活在黑暗中的人,濮陽便似唯一的光芒,引得她靠近。
“一念之仁,澤及天下。望殿下,可不忘初心。”衛秀溫柔道,心中卻難以抑制的難過起來。
濮陽的路是她一手鋪出來的,她所侍奉的該是一位能夠澤被天下的明主,這何其難得,士人一生所求,不正在於此?濮陽這個人,是她一點點淪陷,一點點愛上的,她為她的將來鋪路,無可避免地會想到將來的殿下,是如何意氣風發,如何澄清九州,但她卻又同時謀劃著毀了將來的她。
對主二心,她不忠不仁!對愛二心,她不配所愛!對親動搖,她不孝不義!
濮陽在衛秀溫柔的注視下,十分羞澀,她起身道:“還有一些事需去處置,先告辭了。”
衛秀壓抑胸口翻滾噴湧的鬱氣,笑著點了點頭。
濮陽快步而出,阿蓉緊接著入內,衛秀看著濮陽的背影消失於門後,喉嚨間猛然一陣甜腥,再也壓抑不住地噴出一口鮮血。長久的壓抑,長久的恨意,長久的進退兩難,挖空了她的心血。
阿蓉大驚,就要張口疾呼,衛秀便立即抬頭,以目光示意她噤聲。
阿蓉哽住了聲,奔上前,以帕拭她唇邊鮮紅的血。
胸口絞痛,喉嚨口腔佈滿了鐵鏽般的腥氣,衛秀艱難地緩過一口氣來,推開阿蓉的手,氣息虛弱:“殿下還未走遠……休要讓她知曉。”
阿蓉眼淚都快落下來了,她哽咽道:“你的身子……”
衛秀捂住心口,胸口結著鬱氣,如大石壓迫,令她透不過氣來,她搖了搖頭,神情仍是平靜的,可面色已蒼白的如紙一般,雙唇乾澀,額上的冷汗一滴一滴落下。過了好一陣子,她方道:“無妨,容我歇一歇。”
她很累,想歇一歇,什麼都不想的歇一歇。
阿蓉連連點頭,起身推著她,往臥室去,行至半道,衛秀忽然想起一事,她驚恐,心口的痛意使她眼前一陣一陣的黑,但她仍是啟唇,氣息微弱:“陳渡那裡,陳渡那裡,快……快去看看!”
一句話,分了幾回方說盡,她用盡了餘下的全部力氣,連表面的平靜都幾乎不能維持。
阿蓉聽明白她的話,頓時酸澀不已,急忙將她安頓入室內,方飛快地帶人往陳宅去。
衛秀記掛著,臥身榻上,仍不能安心歇息。腦海中一陣一陣的混沌,但她仍極力讓自己清醒,回憶那日與陳渡的交談。
他自詡周之貞士,卻拜授魏之官爵,世人皆以為他沽名釣譽,談起便是唾罵,他心高氣傲,重義輕生,談起如今世道,痛心而無能為力,但他始終都心向周室。今汝南王薨,他若要亡身殉節……
衛秀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