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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
本來,他們空守山莊,只是報老莊主知遇之恩,不再夢想這座山莊還有重振之日。殘景殘情了殘生,心誠則靈了。
現在,平地撿回來這麼—位英風蓋世的少莊主,不,不是平地,而是山崖,是天下武林聞名喪膽的三十三天杏花谷撿回來這麼一位少莊主,怎能不醉呢?
封少莊主呢?
他當然沒醉。
麻衣,麻冠。
素桌、白蠟。
他要盡人子之道。
每個人都喜歡家與安寧,天倫歡樂。
從來沒有家的人更是如此。
封龍飆此刻正坐在家裡。
如果說這也是家的話。恐怕再也找不出比這個家更悽慘的家了。
一切都沒有改變。
至少每座房,每件傢俱,每隻古董,每塊金銀都沒有變,還是十八年前的樣子,時空彷彿凝止了。
凝止了的時空是寂寞的。
時空不會凝止,除非法術。
封龍山莊精通劍術,連奴僕茶婆亦不例外,卻無一人精通法術,哪怕最粗劣的法術。
時空的凝止,是因為故老莊主的一句話。
這句話不是法術,卻比法術還靈驗。
十八年前的那個黃昏,老莊主把他的四大護衛——“賣油尚書”、“豆腐承御”、“白薯丞相‘、”屠魚司馬“叫到太和樓,也就是中央那座畫樓,面容嚴肅,神態安然,然而語聲嚴厲的命他們跪倒於莊主令牌前。立下一個毒誓:”自鎖暗室,萬變不動,十個時辰內絕不擅出,出來後,絕不挪動山莊的一草一木一發一骨……“山莊草木頗盛,花匠役工各司其職,敗花落地便掃,枯草稍亂即除,絕無多餘之殘絮,不動草木,那是自然。發、骨何來?發、骨長在主僕們的身上,梳髮如簪花,裹骨有凝脂,此言豈非多餘?
十個時辰後,四大護衛解除毒誓禁制,整裝束對,出得暗室以盡護衛之職,他們不再為老莊主的話疑慮了。亂髮繫於斜草。
白骨生於殘肉。
朔風吹散錦繡衣,山莊踏碎主僕骨,老莊主倚於臥室睡榻。
身中七十二劍,已然長逝。
“賣油尚書”望著“豆腐承御”、“白薯丞相”盯住“屠魚司馬”,寒淚橫滾。
不動一草一木一發一骨,是他們在老莊主面前立下的唯一的也是最後一個毒誓。封龍四衛,戲謔江湖,一諾千金,人所共知。他們當然不能破例,也不敢破例。
封龍四衛不能動,別人能動嗎?
老莊主沒有說過。
只說過不能動。
不能動就是不能動!
想動的人,都已經得到了妥善的處理。
人不能動,不是人的東西卻都在動。放肆地改動著這是它們認為應該改動的一切。
蛆蟲啃去了主僕們的血肉,包括老莊主那保養的很好的血肉。狸狐鑿穴,鶯雀築巢,粉蝶採蕊,蟻螻齧草,封龍山莊的威赫奈何不得。
此刻,便有一雙蝴蝶,一雙黑得不能再黑的蝴蝶來,棲落於封少莊主那松挽的髮髻上。
封龍飆已是悲入骨髓,人半痴迷,自然不會與蝴蝶—般見識。
黑蝴蝶倒也識趣,彷彿要分擔少莊主的悲傷一般,繞著他飛舞起來。
雙蝶小徘徊。
翩翩粉香來。
一種膩香,鑽人少莊主的鼻孔,不濃不淡,不撤徐。少莊主心神—頓。“咦!”香氣充鼻,似曾相識。當日谷中少女的身上,不就有這麼一種香氣嗎?“
少莊主若有所思。
黑蝴蝶穿窗而去。
封龍飆封少莊主竟然足尖一點,騰身而起,施展開“三十三天天衝步”隨蝴蝶去了。
崇山峻嶺在他的腳下向後飛去,少莊主果真功力深厚,逢林縱騰,遇水飛渡,流星般地向前撲去。片片短草,茸茸如毯;金黃色的花兒開了個千嬌百媚。山丘上孤零零一棵松樹,半邊已遭雷火擊焦,半邊卻鬱鬱蔥蔥,斜伸的枝幹,遮掩著—個氣息奄奄的老婦。
老婦見他奔來,黃濁的眼睛裡閃出一點光亮,顫巍巍坐了起來,全身修飾整潔,衣著考究,不太難看的臉上帶著柔媚的笑容。
無論誰都看得出,她年輕時一定很漂亮,是那種讓所有男人喜歡的女子。
如果不是她老了,看上去又像幾天粒米未進,餓得面黃飢瘦,現在也一定討男人喜歡。
可是她已經餓壞了,封龍飆好像已經聽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