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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茶忙道:“知道了。”又放低聲音道:“琬小姐也可憐呢,沒了親孃,老爺又是個不理俗事的。你看看這二年,小姐是越發瘦得可憐了。還每天端坐著給老爺繡這個繡那個,直著腰梗著脖子,一坐就是一天,大冬天也不歇,手凍得跟那桌上擺的佛手似的。我看著都不忍心。”
鸚哥道:“老爺要琬小姐給他掙臉呢,你沒聽見客人們都誇九孃的戲衣彩裙花活葉鮮的,把老爺高興得什麼似的。把個翠姨娘和琬小姐使喚得還不如咱們輕省。真真可憐。”
喚茶道:“只盼著琬小姐嫁個好人家,姑爺知道心疼人,離了這裡才好。這做繡活做到哪一天才是個頭呢?還不如繡繡自己的嫁衣。”
鸚哥道:“嫁衣倒是早有了,還是夫人預備下的。可是我說,除了自己親孃,誰會想到這些長遠的?那時候是夫人眼看自己不行了,叫個人進來做壽衣,便一併把小姐的嫁衣也做了。你可聽說過壽衣嫁衣一塊做的?還不是沒辦法,把人生生逼成個諸葛亮了。”
喚茶道:“可不是。唉,小姐這麼好性子,我怕她將來要受婆家人的氣。”
鸚哥忽笑道:“把你陪嫁過去不就行了?有你這個紅線女在,誰還敢欺負了她?”
喚茶卻不笑,道:“你這話說得是,將來小姐有了人家,你就跟了冒先生去,我就陪著琬小姐,你遂你的心,我稱我的意,大家都沒牽掛。”
鸚哥道:“瞧你如意算盤打的,這些大事豈容你我做主?說也是白說,再則,你乾脆利落地安派好了你我的兼程,就不牽掛我了?”
喚茶道:“我做什麼要牽掛你?冒先生溫柔多情,怕不牽得你暈頭轉向,掛得你沒閒工夫胡思亂想。你沒空想我,我巴巴的想你做什麼?”
鸚哥罵道:“死丫頭,就會拿我取笑。看我不撕爛你的嘴。”說著拿了揀燕窩的鑷子去戳喚茶的臉,喚茶笑著躲閃,早忘了要低聲,莫吵人。
屋內之琬早就醒了,把兩個丫頭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一時感傷一時好笑,聽鸚哥鍾情冒先生,不免又有了自憐之意。把個杜麗娘的戲詞來磨心,暗歎道:“年已及笄,不得早成佳配,誠為虛度青春,光陰如過隙耳。”聽鸚哥和喚茶拿了揀好的燕窩交去雲姨娘處,屋裡四下無人,便唱道:“沒亂裡春情亂遣,驀地裡懷人幽怨。則為俺生小嬋娟,揀名門一例、一例神仙眷。甚良緣,把青春拋的遠。俺的睡情誰見?則索因循靦腆。想幽夢誰邊,和春光暗流轉?遷延,這衷懷哪處言。淹煎,潑殘生,除問天。”唱罷,又吟道:“俺喬之琬好不可憐呵,連夢也無一個,怎比她杜麗娘呵?”
原來這之琬小姐從小聽戲長大,早把這些曲子習得爛熟,只不曾在人前唱過。非但是她,就連家裡的丫頭下人,凡聰明伶俐的誰不會唱上兩句。只是不識字的難解這裡頭的情懷,聽是聽,唱是唱,過了便撂了。只這琬小姐,從小兒這《牡丹亭》便是她的識字課,女兒家哪禁得住這般淹煎?春情難遣,無人可述,未免自傷自嘆,自比杜麗娘了。
鸚哥和喚茶把燕窩交給了雲姨娘,告退下來,鸚哥向她央道:“好妹妹,陪我去別院瞧瞧冒先生去?”
喚茶嗤道:“奇哉怪也,我去做什麼?你們的私房話我又不要聽,沒的在你們眼前晃,惹你們討厭。”
鸚哥拉著她衣袖道:“我老是一個人去不是太打眼了嘛。好妹妹,回來我幫你洗頭吧?”
喚茶道:“好,好,好,就依你。我不你可憐,才懶得理你。誰稀罕你幫我洗頭,我又不是沒長手。”
鸚哥赦然一笑,兩人挽了腰,興興頭頭地走了。
雲姨娘在窗戶裡頭看見這兩個丫頭在院子裡說了一會兒話,一徑往別院方向而去,因嘆道:“丫頭們也大了,都該揀個人,發嫁了才是。人一大,心就野了,說些沒頭沒腦的話,不要帶壞了小姐。”
翠姨娘歪在一張鐵蔾木的貴妃榻上,道:“這次來祝壽的有好幾家家世不錯的,不妨從這裡頭揀一門好親,把琬兒嫁了。眼看快二十了,年齡上去,反不好說人家。”
雲姨娘合上窗扇,過來都她坐下,道:“如何不是呢?這也要老爺肯才行哪。不過咱們可以先粗選幾個,挑個機會問問,老爺要問起來,我們也有回答的話。”
翠姨娘道:“你看誰家的公子好?我聽南潯張家的太太說,他們老爺剛給張家大少爺捐了個二品候補道的官,花了十萬兩。張家太太又說了他家少爺的年紀品行,有什麼愛好,讀什麼書,我看是有點意思。”
雲姨娘道:“嗯,這張家少爺算一個,跟我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