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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精明。本鄉本土一個鎮子,知根知底,又不用遠嫁,又不用侍候公婆。找來找去,還真找不出比吳三少爺更好的女婿了。雖然他家不是讀書人,但金無足金,人無完人。針無兩頭尖,籮裡挑花會挑花了眼。”
琬小姐粉面飛霞,真合壓倒桃花一般,忸忸捏捏地道:“翠姨,早知引出你這麼多話來,我就不說了。”
翠姨娘見琬小姐窘得坐立不安,一笑住口。
雲姨娘把兩個丫頭使喚得團團轉,整理嫁妝就花了一個多月。黃花梨的拔步床、衣櫥、櫃桌、枕箱、衣架,紫銅的面盆嗽盂、手爐腳爐、漆盒瓷瓶、陳設屏風、燭臺燈火、被帳鋪蓋、冠巾鞋襪、四季衣裳、整匹的綢緞布帛、金銀首飾、梳洗用具、珠玉珍玩、文房四寶……凡是新娘嫁到夫家所需的用具一應俱全。這裡頭有喬伯崦前一位夫人的陪嫁,也有琬小姐親孃的嫁妝,以及兩位姨娘給她新添的,用上三輩子也用不完。這也是本地的風俗,十里紅妝到夫家,吃的用的使的都是孃家的東西,不受夫家的轄制,不受夫家的氣。
婚禮定在五月十八,是個宜嫁娶、宜出行的黃道吉日。十六這天,明月當頭,光華四散。白天的熱氣散了,天井裡夜涼如水,月華如練。幾株玉簪抽出淡紫色的莖蕙,開著小花,幽幽地吐著香氣。琬小姐洗了澡,穿了一件薄衫子,披散著一把長及臀下的漆黑長髮,坐在一張雞翅木四面開光的繡墩上,讓鸚哥給她擦乾梳通。
鸚哥已經知道琬小姐開了口,要把她留下,等送小姐出了閣,就讓她和冒聘芳成親。心中感激莫名,只得在小姐出嫁前盡心地服侍。主僕一場,轉眼分離在即,都是又傷感又惆悵。仔細梳通了頭,略加挽束,好讓明天一早起來不至散亂得梳不順。鸚哥收了梳篦釵環。琬小姐握住她的手,拿起桌上一對扁赤金鏨葡萄花的鐲子替她戴上,這原是她家常戴的,洗澡前剛褪下。
鸚哥漲紅了臉,推辭道:“小姐,你對我的好,我是三生三世都報不了,哪裡還敢收你這個。光是你給我的衣服,都夠我穿十年的了。”
琬小姐把另一隻也戴在她腕上,抓住她的手搖了搖,笑道:“好姐姐,你就收下吧。等過了明兒,還不知什麼時候能見呢。”
鸚哥哽咽著說不出話來,琬小姐道:“你們也都去睡了吧。這些日子把你們都忙壞了。”
喚茶過去鋪床,抖開杏色的夾紗被子,放下海棠紅的帳子,琬小姐道:“你也去吧,和鸚哥說說話,明日怕要亂上一天,可顧不上了。”
鸚哥和喚茶兩人應聲去了,隨手關上房門。琬小姐一時沒有睡意,看看滿屋的東西,都歸置得停停當當,想找點玩意來解悶也無從下手。只好把床頭一隻珠寶箱開啟,一樣一樣檢視著玩。拉開箱子最下一層,用力稍大,把整個抽屜都拉了出來,往裡一看,裡面居然還有一層暗盒。一時好奇,把暗盒開啟,裡頭是一個紅綢包,取出來揭開紅綢,裡面包著的竟是一塊青玉的圓璧。
這隻箱子原是喬伯崦的原配夫人的,為紫檀木所作,明時的樣式。喬伯崦對珠寶素不在心,為女兒陪嫁,只揀好的貴重的,是以兩位夫人的東西都給了之琬。琬小姐想,這塊玉璧是大太太的吧,聽說大太太是家裡也是世家,去世時卻甚是年輕。人已逝,玉仍在,可見唐詩裡說的“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是極有道理的,頭上那月還是從前的月,手裡這玉還是從前的玉,只是這賞月玩玉的人,不知換了多少代,入過幾番輪迴了。
琬小姐心裡感慨著,託著玉璧細看。這塊玉璧橫量足有一尺,分為裡外三區,裡外都是極窄,中區卻留得甚寬。這麼寬的區域卻不刻花,這在以前見過玉璧中從沒見過。玉璧裡區刻的是陰線鳳鳥紋,外區是陽線雲雷紋,紋線細各發絲,卻纖毫畢見,紋絲不亂。一般中區琢有谷紋、蒲紋、|乳釘紋,這個卻光滑如鏡。並且中心的孔小得只能插進小指頭尖。琬小姐越看這枚古玉璧越奇,在燈下看了不夠,又走至窗下,迎著天上一輪碩大的圓月去看。
只見玉璧映著月光,發出瑩潤的光澤,裡面隱隱有光華流動,更是華美。琬小姐愛不釋手,左右端祥。過了一會,玉璧上隱約顯出一個人影來。琬小姐對月照璧,看見璧中的自己,心想,這玉璧當中不刻花紋,原來是做鏡子用的。再仔細一看,卻又不是。璧中依稀也是一年輕女子,張大了眼睛向自己看來,也是滿臉的驚詫。那女子有一張小圓臉,眉目如畫,卻把頭髮剪得十分怪異:前面劉海緊貼額頭,露出兩條細眉,後面卻只在耳下,齊齊平如前額。耳垂上戴著一對眼淚型的珍珠墜子,正隨著她的轉頭搖晃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