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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像是我家小姐一樣了,師母,小姐下巴尖尖的,跟你那張上了顏色的照片交關像。”
琴太太得意地笑,說:“嗯,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像了,毛丫頭,去把照片本子拿來,給秋小姐看看。”毛丫頭答應一聲,轉頭跑開。琴太太拉了之琬坐下,說:“先喝點粥點點飢暖暖身,我是北平人,愛喝八寶粥。這粥裡可不只八樣東西,有十多樣呢。我小時候在家裡,臘七的晚上,院子裡生上火,架上水缸那麼大的一口鍋,由我小叔動手,要熬大半宿。臘八早上,全家人從太爺到看門趕車的,都喝。一年也就這麼一回,一家子上上下下在一口鍋裡吃飯。”
之菀舀一小勺送進嘴裡,嚐出裡面有桂圓、蓮子、薏米仁、芸豆、紅棗、百合等,問道:“乾孃家裡是旗人吧,做官的?”
琴太太抽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笑說:“是,我孃家姓安,老姓是安佳氏,我們家祖上做到健銳營翼長兼一等侍衛,正三品的官,後來皇上遜了位,我們家就落了魄了。唉,這都是老話兒了,不提它了。”
之菀也不大懂這些,只是好奇一位京城裡正三品武將家的小姐怎麼嫁給了一個唱戲的,便問道:“那你怎麼嫁的師父?”
琴太太抿嘴一笑,低聲道:“你師父去北平搭班唱戲,我去看戲,就看中了,託人介紹認識了,請他吃茶逛園子,他請我看戲,一來一回的,我就偷偷嫁了,家裡不許,我帶了體己就跟著來了上海。後來家裡也預設了,時代不同了,早不是《三擊掌》的故事了。”
之菀不知道《三擊掌》是個什麼故事,但大致也猜得出,心裡對琴太太越發的喜歡,道:“乾孃,你的故事也可以編一齣戲了。”
琴太太眉眼一挑,正要說話,卻聽琴湘田走來笑問:“孃兒倆說些什麼體己話,不讓我們聽?”琴太太扭身道:“不告訴你。”模樣甚是嬌俏,儼然還有少女的嫵媚。琴湘田哈哈一笑,不再追問。
這一對老夫妻耍花槍,把之琬看得別轉臉偷笑,白荷衣乾脆笑出了聲。毛丫頭捧了一本厚厚大大的照片本子下來,三個女人把頭湊在一起,一頁頁翻看。琴琴指指點點,說這張 是在哪裡拍的,那張又是什麼故事,翻得毛丫頭說的上了顏色的一張,果然半側面和之琬有幾分像,琴太太看了更是歡喜。
又翻過幾頁,之琬看到一張舊得泛黑銀光的老照片,裡面一男一女都是老人了,一坐一站,穿著之琬看慣的舊式衣服,男人還剃著頭,板著臉,女人臉上似笑非笑,像是十分不習慣面對洋玩意,但兩人眉目間卻是疏朗歡愉。之琬摸著這張照片,泫然欲泣。
琴太太道:“這是我們老爺子的伯父琴十九,這是他的夫人沈九娘,兩人成親時都四十多了,這張照片是他們五十歲的時候照的,那時候照相才進入中國。”
之琬強壓心中的激動,道:“是,我知道沈九娘。”她來到這個時代這麼久了,這是第一次看到她認識的人,雖然是從照片上。這讓她有了真實感,確實知道自己一步之間跨過了四十年,而相片中人還是舊模樣。這和她當日看見吳夫人之琬又不同,二十歲的少女和六十歲的老婦人之間相差太遠,基本上完全是兩個人了。而沈九娘,和她記憶的樣子絲毫不差,怎不讓她心情激盪。
琴太太說:“哦,我忘了,這沈九娘是你外婆家的老人,你當然認識她。”看之琬精神不大好,猜她可能是想起了家裡人,便道:“別擔心,過兩天我就幫你找你爸媽,你怕是累了,先去休息吧。張媽應該把床鋪好了。毛丫頭,扶秋小姐上去。”
之琬也確實累了,朝琴太太行禮告退後,回到房間裡,果然張媽已經鋪好了床,床單是丁香紫色的細麻夾綿的底子,上面印著稍深一點的碎丁香花,枕頭是雪青色的絲緞,繡著豆青色的繡球花,被子是杏色織錦牡丹彩蝶,顏色都嬌嫩淡雅,堪配閨閣。之琬剛因看見沈九孃的照片引起的傷感,在面對琴太太的善意愛護下,更是難以抑制,等毛丫頭一走,她躺在床上,痛痛快快地流了一陣眼淚。
第二天抽個空子,之琬看看客廳裡沒人,戰戰兢兢拿起電話,拔了號,把聽筒貼在耳邊,響了幾聲後,聽見裡面的女接線生用嗲溜溜的聲音說:“對不起,你拔打的號碼已經取消了。”
之琬慢慢坐倒在電話邊上,半天才放好話機。電話都取消了,他們是真的走了,怎麼他們丟了女兒,就不想留下什麼好讓女兒找到他們嗎?夏陽呢,自己不見了,他不牽掛嗎?他不是一再說等他回來嗎?那麼熾熱的情懷不會一下子冷卻吧?不,不是這樣的,這裡頭一定出了什麼差錯,才讓他們走得這樣徹底。當日在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