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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的、賣佛米的、賣燈油的、賣錫鉑的……,連同真假古玩,吃食雜要,一概藉著人流繁盛起來。
但這熱鬧也是建立在一片荒涼之上的。四周十里之內,就是因兵戈寥落的水國鄉村。江南大地大抵這樣——偶爾,你會在水墨長卷中看到一兩處金碧濃彩,看到的人往往也耽迷於此,以為家國再興,繁華夢至,統治者由此指點江山,談宴遊嬉,以為他們真安邦定國了般。但金碧樓臺是他們的金碧樓臺,淡淡水墨般的飢色則是小民們的顏色。那顏色勾入畫卷,蓼汀沙洲、漁樵古渡,在雅人的筆下倒也能勾勒出一種別緻的美來。只是當時,其地其民,只怕是寧可不要這種傳誦千餘載的美的。
這一日是十一月初八,傳說中月老的生日,正趕上順風廟會,所以人群格外之盛。
這時廟裡的一處偏殿內,正有著一個女子雙手合什,在月老像面前很虞誠地低眉跪著。這偏殿想來年頭久了,樑柱朽蝕,所以一向並不放什麼香客進來。
這偏殿裡面帳幔低垂,那帳幔上累積著積年的香灰,失去了原本杏黃赤靛的顏色,越顯得這偏殿裡光線極暗。
——這本也是佛殿的通病。但那暗暗的光影裡,跪伏在蒲團上的那個女子的臉龐越發顯得靜好起來。舊磚老梁,古佛昏燈,倒廕庇得她的臉頰散發出一股瓷器般的光暈。
那女子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身材修長,裝飾清簡。揉藍衫子、淡黃綾裙。淺的顏色本不而穿,但穿在她身上倒別有種細雅的韻味。那兩樣顏色在這有些陰森的偏殿裡揉在一起,微微碰撞,如石火輕揉,顯出一種說不出的雅嫩柔細。只見她面上眉凝煙水,目橫澄波,頭上簪了一支珠簪,簪頭的珠子在燭光的映襯下顯出點細微的幽寒。
好一時,她才從身邊一個小女孩兒手裡接過束香上在案上,口裡低低呢喃了幾句,然後才整頓衣裳站起斂容,站起身後,又衝著那月老像輕輕一揖,才隨著那個小姑娘走入這佛堂後的一個側室。
那側室陳設頗為素淨,室內原先有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少年人在等。那少年人寬肩厚背,頗給人一種踏實之感。那女子笑呼了一聲“小舍”。原來這少年他姓米名儼,小名小舍兒。轅門之中,數他與這女子最為交好,情若姐弟。若單看他平平常常的容樣,只怕無人會想到他就是赫有名的“轅門七馬”中的“羽馬”——“鐵羽飛狐驃龍豹,無人控轡已難高魁”。只聽他笑道:“如姊,願許完了?”
那女子點點頭——她卻是“江船九姓”中蕭姓一門的蕭如。九姓中的蕭姓原出於南朝時蕭梁王室,算是帝室之胄。所謂“宗室雙歧名士草,江船人姓美人麻”,之所以兩句並提,就是為這兩句中所道及人物雖人在江湖,但祖上卻均出於前朝皇室。宗室雙歧趙無量趙無極原為宗室子弟,不必多說,這九姓則分為劉、陳、蕭、李、石、柴、王、謝、錢,卻為十五支帝室之裔。要把他們來歷一一數清來可就長了,大抵歸溯於南朝時的南齊、南梁、南宋、南陳與五代十國時的後漢、南漢、北漢、後唐、南唐、後晉、後周、閩、前蜀、後蜀與吳越。因為頗有重姓,一共為十五支帝王宗室的後裔。
卻聽蕭如道:“你怎麼會落腳在這個廟裡?”
那少年道:“近來風緊,我們七馬中人在江湖中屢屢遭人伏擊,我雖在劉琦帳下,但局勢險惡,七馬中很有幾個兄弟已有身份敗露之虞。這個廟的主持俗家身份原是我的叔祖,所以我就暫時隱身在這裡了。怎麼,如姊以前來過這廟?”
蕭如一笑:“我和你們袁老大當年就是在這兒相遇的。”
米儼微微一愕,他知蕭如是自己袁大哥最在意的一個女人,卻沒想到他們會是相遇於這麼一個月老祠。
原來這一位金陵名媛還有著另一重身份,她是——袁老大的女人。那米儼對她似頗為尊敬,不只為她是袁老大在江南一地唯一的一個紅粉知已,而且為了她本人。不說別的,單就蕭如一身苦修的‘十沙堤’心法在江湖中就足以與一等健者一較長短。他一向敬佩大哥,自然也就視蕭如如嫂。只聽蕭如嘆道:“這麼說,文家人果不甘雌伏日久,要就此出手了?”
米儼的面上就浮起了一絲忿色:“不錯,據說畢結還搞了個什麼‘江南峰會’,與會的都是長江南北一帶有名的名門舊族,還有一干湖中海上的巨寇悍匪,當年俱受大哥壓制,而今他們倒擰成一股繩了。我聽到訊息說石老六上月在白鷺洲中伏,是徽州莫家莫餘出的手,如不是耿蒼懷意外相助,幾乎身死。如姊知道,袁大哥這些年頗得罪了一些人,如今他們得了機會,上上下下一齊籌劃,在朝在野也只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