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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胡不孤瘦小的身子上,衣衫忽然漸漸漲起,他的心思已與城下殺局連在一起,牆上牆下——牆上只他一人、城下看得見的也只有適才現身的五人,他把身上殺機催得越漲越滿,知道駱寒再不動的話,他忍得,城下之人只怕也忍不得了。
趙旭忽忍不住低聲道:“渡河未濟,擊其中流。”
他說的是搏殺中的大道理,要趁敵人未蓄全勢前搶先出手。但駱寒卻偏偏不動,胡不孤知道自己再不催動埋伏發動,只怕屬下之人士氣會洩。一聲低嘯後,他人如大鳥一樣石城牆上盤旋而起,旋至最高處,才吐氣開聲道:“擊!”
城下之人已如箭在滿弦,務求一射。他一言方落,整個埋伏就已向前捲去。因為駱寒此前的遲延催逼,那陣中殺氣反而更盛,只見暗夜裡響起了一片箭聲刃響,暗器、明器、長予、短刀,一時俱出,駱寒卻也叫道:“擊!”
他是敵勢已張,擊其全盛。
趙無量再也控制不住,忘記傳音,低聲道:“斷絃!”
趙旭向城下望去,卻見駱寒不閃不避,右手在左手衣袖中已摸出一劍,長不過二尺,瘦僅徑寸,一劍即出,就向卷地而來的敵陣射去。他劍影如孤,原來這一勢名叫“斷絃”。敵弓方滿——我斷其弦,這要有什麼樣的自信與勇氣!——好男兒,出手即斷絃,無為軟弱纏。
只聽胡不孤在空中已喝至第二聲:“擊!”
城下人聞聲放手一戰,一片兵刃密響中,夾雜著幾個人的悶哼。聲音突止,忽然一靜後,卻見駱寒落身之地已退後丈許,他依舊坐著,但埋伏也催前丈許。他手中之劍已經不見,似又重縮入他那左袖之中。這一接觸,他雖傷得對方二人,但褲管已破,人也被迫退至一處大石轉彎處。他要再退,已經不利。但他面上卻沒有什麼驚色,似種種雜念均已收起,人靜如水,側首凝坐,心中腦中,只有了這石頭城下突遇的一戰了。
胡不孤面色凝重,這一實打實接,他才測知駱寒的真正實力。他本想憑這一擊將駱寒裹入陣中,卻未能如願。駱寒也想憑自懷孤劍之利,先殺一人以立威,也未能如願。——人生之中,又豈能事事如願?即使孤銳如駱寒,深謀如胡不孤者流,一入戰局,即當變局。
這一靜似乎過長,又似乎太短,若長若短的一靜之後,胡不孤忽喝道:“進。”
城下三十餘人互為掩護,就向前慢慢侵去。駱寒一揚眉,卻撥出了左袖中無鞘之劍。劍寂如水,他左手一指卻在劍上拂過。這劍,適才已飲過敵血,血沾在劍上,被他的指慢慢拭淨,拭淨之後,只為又一次痛飲敵血嗎?
劍意如冰,他拭劍,是不是為了能再澄心凝慮的一戰?
他靜,敵人可不靜。一呼吸間,敵手已掩至駱寒身前身後。駱寒這回終於身陷重圍。趙旭只覺胸中氣息忽粗,一手握住懷中之棍,握得緊緊的。趙無量似也知他心頭壓力,傳聲道:“你以為駱寒陷於劣勢了了是不?”
趙旭默然。
趙無量“嘿嘿”道:“我看怕不,他已引動埋伏,胡不孤這下離得太遠了,陣勢催前,他所立之地已遙控不得,他自己的人也非要被駱寒牽入城下,棄這他蓄謀已久的居高臨下之勢。駱寒就是要逼對方王帥捲入戰陣中的。”
然後他喉中嘿然而笑:“象這樣的高手對局,不到局殘,永遠不要輕下斷語。”
趙旭眼一亮,那麼,駱寒還有一戰之機?大叔爺一言方畢,就聽胡不孤低嘯一聲,果然人撲出城牆之外,落於地面。——擒賊先擒王,無論誰與那孤劍為敵,都休想袖手於中軍大帳!
忽聽一聲“疾”,這一次卻是駱寒先發動,他劍意如孤,兜頭向一個使藤牌為同伴做掩護的敵手斬去。連敵人也沒想到他出手就專揀最難攻擊處斬去。槍刀齊起,這埋伏陣勢中之人相互勾連緊密,一人遇襲,救護立至。胡不孤也為勢所動,不由又向前撲,以定陣心。趙旭只聽“銼”然一聲,那一面為桐油百浸,堅韌難破的藤牌居然被駱寒劈開一條縫,那使牌漢子一抹血線從額角漾開,直入耳鼻,他的臉上還是難以置信的神色,他也就在這神色中倒地而絕。駱寒自已也沒討到好去,他沒能重落回自己適才所坐大石上,而是更加深陷入陣心。但胡不孤也被他牽動,本一直遙控於陣後,袖手相看,這時也已迫到伏擊圈外三丈之處,一雙袖中和他身高極不相稱的大手簌簌抖動。然後一迭迭的攻擊發起,如濤生雲湧,浪打潮回。只是浪越大,那翔於駭浪之上的燕雀身影飛舞得越是酣肆。——人生風雨有何可怕?怕的是縮於簷底不敢一擊。此後、駱寒每一擊,必傷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