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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面色似乎不那麼好了,船身隨即搖晃了一下,外邊頓時響起一片嘈雜的尖叫聲。
我想起了阿惠,心裡頓時難過起來,她那樣莫名暴斃,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被人下手害死的還是其他什麼東西。我幾次試圖推開艙門回到上面,結果馬上聽到魚稜頓在艙板上的清脆聲響,只能怏怏的返回來了。
回到阿娣身邊,我坐下,嘆息了一聲繼續道:“其實呢,阿惠長得真是漂亮,男人都喜歡這樣的女人吧,性格柔順體貼還很聰明,她大概算得上船上唯一的好人了。每次我遇到那些壞人的陷害,她都在我身邊,甚至站在我身前為我抵擋,她對我好得就像……”這時船身又激烈地搖晃起來,我只顧坐著說話,沒有提防,頭一仰往後倒在船板上狠狠的碰了一下。暈眩間,只聽上面又響起一片混亂的尖叫聲,我奮力坐起身,摸著後腦勺上腫起的包苦笑著道:“這條船,還真是多災多難啊。”
阿娣咬著下唇沒有接話,福昌號的晃動很快平穩了,我繼續對阿娣道:“其實我也說不上喜歡她,不過她也說在這樣亂世之中,生死難料,誰知道將來會怎麼樣……”船隻又猛地搖晃了起來,這一次搖晃,比上一次更為劇烈。
但這一次我有了防範,雙手撐著船板,背靠在自己的藤木藥箱上,繼續道:“可是話又說回來,如果我們能夠平安到達南洋……”話未說完,我已經被福昌號的劇烈震盪一下子掀得滾飛了起來,正撞在那盞搖晃不止的汽燈上,我手忙腳亂地想要穩住汽燈,這時聽到了出口處響起鍾燦富那發瘋了一樣的吼叫聲:“他孃的拍花仔,你姥母的,你想要找死是不是?你又在搞什麼鬼?你他孃的到底是在治病還是在害人?”
我愣了一下,咕噥道:“這又關我什麼事了?”
一言未止,鍾燦富的瘋吼再次響了起來:“你孃的,要是這條船再這麼晃下去,你信不信老子立即把你拖出去喂大魚!”
聞言我的心中猛然一跳,轉過去看著阿娣那雙無辜的大眼睛,她隱隱有一股不開心的神色。回想起來,她的表情在我提到阿惠後就變得不悅,感覺周身散發出隱隱的敵意。本來我和她聊的還算開心,那麼難道她的敵意是針對阿惠的嗎?
可這又——又怎麼可能?自打上船以來,她一直在密艙裡躲著,甚至都沒見過阿惠,這敵意豈非是莫名其妙?我又想到了船剛剛那些突如其來的顛簸,難道,是她不喜歡我當著她的面提到阿惠?
於是,我試著避開阿惠這個話題,只陪她聊些醫館裡發生的閒聞軼事還有那些庸醫誤人害已的故事,果然,此後福昌號又平又穩地向著東南方駛去,再未搖晃顛簸。
阿娣果然是海女吧,一次次的事實告訴我,她的情緒波動和大海關聯,能影響風雨甚至引發滔天巨浪。但在我的心底,我卻真心相信她只是一個被病痛纏繞,愛撒嬌的小女孩兒而已。
早早吃過晚飯以後,我躺在有些潮溼的船板上無事可幹,躺在床上的阿娣又央我講故事。我只得坐起來,跟她講從前在安溪縣那些殘存的回憶,聊到我的那些過去,又想起了時常掛念著的幼年時失散的姐姐。
我跟她講起我記憶中小時候的歡樂,夏天和秋天的時候,姐姐經常帶著我去水溝裡捉泥鰍,然後提著捉到的泥鰍回家,母親就用酸菜煮泥鰍給我們吃。可是那些亂匪,在我七歲生日沒過多久,毀掉了我們一家和睦的生活。
土匪圍殺村莊的慘痛記憶,讓我至今想起,仍然悲痛憤恨,我回憶起父親抱著我在黑暗中的村子裡飛奔時的驚惶,黑夜裡到處是被點燃的茅草房的騰起的沖天火光,映照出一群驚恐逃竄的人影,四處都響起絕望的哭喊聲,慘叫聲以及土匪們那滅絕人性的怪笑之聲。父親一手抱著我一手抱著姐姐,在黑暗中沒命地逃著,可是村子被土匪包圍了,到處都是拿著槍打著火把的土匪,在往後山小路跑的途中,奔跑中的父親被子彈打中了,跌跌撞撞地往前一歪就倒在了地上,臨死還把我和姐姐向上託著怕把我們摔疼了,接著母親跟上來牽著我們的手往前跑,她卻怎麼也跑不快,被一個騎在馬上的惡匪一刀削去了小半邊身子,在跳躍著的大火光下,我清楚地看到一股股粘稠的液體從她的肩膀斷口處狂噴出來,漫灑在嚇得呆住的我和姐姐的身上,帶著一股溫熱的甜腥氣息。
母親睜大著眼睛看著噴湧而出的鮮血,最後說出來的卻是:“快跑,去泉州城羊公巷的泉湧堂找叔父……”在逃跑的一路,我和姐姐兩個孤苦無依,遭遇了土匪,遭遇了強盜,包裹沒有了,我和姐姐最後也被擠散。最後我一個人,歷經千難萬險,終於找到叔父,跟隨在叔父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