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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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條令,抄著抄著天就黑了,抄著抄著你就瞌睡了,再抄著抄著就該退伍了,就該別人來抄了。鳶孩就用毛筆來抄“三大條令”,一天一頁地抄。鳶孩已經抄完了《內務條令》,共二十章四十五節二百六十七款,另有軍旗、軍徽、軍歌、報告詞和各類證件式樣五個附錄。鳶孩把第八章《日常制度》的第九節《保密》尤為寫得清山秀水,共計四條、第二條中有十款內容,總計二百九十四字,四十個標點符號。他把《保密》一節書寫在一張八開紙上,壓在桌上那碎了十七塊如冰紋一般的玻璃板下。接下來鳶孩續抄《紀律條令》,總計六章十三條八個附錄。可抄到第一章第五條中的第三款時,鳶孩的毛筆僵住了,這一款說士兵在服役期間不能在駐地談戀愛,更不能和駐地女青年結婚成家,生兒育女。鳶孩想起了小菊。想起了小菊,鳶孩就收墨洗筆,鋪床扯被,開始躺在床上翻天覆地,把瞌睡碾軋得零零碎碎,如秋後的花味綠意樣蕩然無存,直至過了子夜時分,似是而非地有了一些半黑半灰的瞌睡,黃黃卻又極不合時宜地狂吠得驚天動地,繼而又跑到門口歡天喜地哼哼嘰嘰。
鳶孩驚乍說誰呀,小菊在門外說我呀,你快開門,我爺死了。
來不及多想,鳶孩把門開啟,夜氣帶著山坡的林味和石頭上冰硬的寒涼,撲面而來,把洩進門裡的月光衝得一抖一動。
他說:“咋回事兒?”
小菊說:“我爺死了。”
他說:“你瘋了小菊。”
小菊說:“他真的死了。夜飯還吃了一碗,說胸悶躺下,我醒來他就死了。”
拍拍黃黃的頭骨,黃黃忠義地爬上哨樓,鳶孩就跟在小菊身後,一步一匆地走出禁區。到小菊家裡一看,老人真的死了。身子都已冷得冰手,滿皺的臉上,安安詳詳,平平靜靜,如睡熟時無二。這是三間瓦屋,泥牆上被常年無更的日子和炊煙燻成了菸葉的黃色,有一股百姓人家溫暖的尿味和黴枯的氣息,在屋裡江江湖湖地湧動。鳶孩拿手去摸老人的鼻息時,小菊就站在她爺的床邊,臉上堆滿了不知所措的驚白和從心裡漫溢位來的慌亂。
鳶孩說你爺八十三了吧。
小菊驚怕著不言。
鳶孩說無疾而終,是你爺的福分。
小菊把目光移到爺的臉上。
鳶孩說人生七十都古來稀啦。
小菊說我得趕忙兒去說給爹孃。
鳶孩望著小菊開始安靜的臉。
小菊說埋了爺我就該回到村裡去啦
鳶孩說不讓你爹孃知道。
小菊說得埋了我爺。
鳶孩說柴屋裡有你爺的棺材,我來埋。
小菊說,你又不是我爹。
鳶孩不再說啥兒,拉起被子,把老人的臉也蓋住,環視了四周,拖過兩張凳子,一張給了小菊,一張自己坐了。二人就那麼無言一陣,默默地守著死亡老人,又問了一些墳地、土墓、棺材和別的景況,小菊又都一一答了。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四號禁區(3)
鳶孩說:“天快亮了,吃些啥兒。”
小菊生火。用小鍋炒了半鍋花生。
小菊炒花生的當兒,鳶孩出來站在院落當中,門口核桃樹上有一枚枯葉,擦著他的耳根旋進了他的脖兒。核桃葉旋落時候,鳶孩聽到了清亮明淨如月光落地的聲響,還有核桃樹破了青皮那種甘甜的金黃的苦味,及至核桃葉擦著他的耳朵,他的耳朵裡便轟然幾聲狂鳴,彷彿一棵樹木倒在了他的面前。這一夜是個紅月亮。鳶孩踏著紅色的月光,到灶房門口,看見小菊面前鍋裡的花生,紅紅胖胖,和子彈的頭兒一模一樣。鳶孩摸著那粒終日不離口袋被他耍弄得沒了銅光的一枚子彈,有一股莫名莫狀的缺憾晨霧樣漫浸了他一身。最沒料到的是他這人生中的一場軍旅,居然沒有真正地打過槍。一槍也沒有。做新兵時是有過三次實彈射擊的,空槍訓了一個月。來日實彈時,他因拉稀衛生員把他送到了基地的醫院,出院後新兵連長未經通融就在他的訓練成績冊上填上優優優優優,七調八整,他來了,老兵去了,老兵也去住院時向他移交了槍,他翻著槍看了幾遍說沒有子彈呀。
班長說:“那是上級的事。”
鳶孩這粒子彈是在哨樓的牆角撿到的,清理老鼠洞,從洞裡摳出一團團的白紗,那白紗裡竟裹著一粒子彈,彈殼上已有翠綠的鏽斑,擦了,藏了,裝上槍膛試了,就永無休止地裝在口袋,用手摸著。鳶孩摸著如自己下巴一樣圓溜的那粒子彈,看見退下的火燼在小菊的面前映燃,她的臉在那光色中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