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2/4頁)
熱帶雨淋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小葉。她不退了。他突然跪倒了她面前,說妮子妹,我對不起你,你打我罵我都行,你千萬不能去部隊告我,不能說我在家和你訂過婚,部隊最恨的是提幹就退婚。
他跪了,李妮子反而不慌了。
她說:“林其哥,你真的提幹了?”
他說:“提了。”
她說:“你真的和一個姓吳的訂婚了?”
他說:“真訂了。”
她說:“她哪好?”
他說:“哪都不好,她是城市人。”
她說:“就為這你就不要我了?”
他說是為這。說就為這我這三年在部隊上吃盡了苦,為這訓練我把胳膊練腫了;為這我為幹部洗過褲頭兒,擠過牙膏;挖大便池,全連沒人下,我一人跳進糞池裡,蛆蟲爬了我一身。他說妮子妹,我求你了,你到部隊只說一句話,我一輩子全完了,那姓吳的會和我退婚,部隊上會撤了我的幹部,我一輩子就再也沒有出息了。樹林裡有風,地上潮著溼氣,涼意順著他的膝蓋滲進關節裡。他跪下求著時,額門上汗如雨注。他求了她很多話,他說妮子妹,你不答應我,我就跪著不起來。說完了,便等著妮子的話,等著妮子說,你起來吧林其哥。可他等了半晌,卻不見有聲音,慢慢抬起頭,看見李妮子兩手抱著槐樹,淚像河樣淌在臉上。他說:
“妮子妹,我對不起你了,妮子妹。”
她說:
“你下死心不要我了嗎?”
他說:
“我對不起你了,妮子妹。”
她說:
“你娶我,讓我做牛做馬都行呀。”
他說:
“我真的對不起你了,妮子妹。”
她說:
“我願伺候你們全家一輩子。”
他說:
“你就成全了我吧,妮子妹。”
說完了這句話,鬱林其重又勾下頭,他等著她打他一耳光,把他嘴角打出血,然後一了百清。解了李妮子的恨,自己坦坦蕩蕩回到部隊去,做自己的警衛排長,和吳萍堂堂正正結婚,過安安穩穩的城市的日子。他那麼彎著脖子,看著面前一片黃葉,那黃葉上爬了兩隻螞蟻,在爭咬半粒碎麥。
他說:“打我吧妮子妹,打了你也消消氣。”
沒有應聲。
再次抬起頭來,李妮子已經不在面前。她走了,在槐林的小路上,她那淺黃的洋布襯衣,緩緩朝前移著,就如有風的清明節裡,墳上的黃表紙沒有燒盡,隨風而去,一飄一飄,竟飄了七八年的光景,不見休止地飄在鬱林其的面前。就是他和吳萍躺在床上,枕著一個枕頭,那一片黃色也在他眼前起起落落。
那次的三天以後,李妮子的父親給她準備好了上路的行李,找人寫就了上訴鬱林其的訴狀,逼她上路時,她喝了老鼠藥,被人抬到鄰村的小診所,醒來時,她說誰再讓她去告林其哥,她就死在誰面前。
雨下得很大,一注一注,灑灑脫脫落下來,天反倒顯出一層亮色。能看見雨滴在馬路上碎裂出的白光。在師部大院,警衛連肩負著四個執勤點。正門哨,偏門哨,首長院和辦公樓。鬱林其和指導員並肩蹚在雨裡,腳下是嘩嘩啦啦的聲音。查至第二個哨點時,指導員說,鬱連長,你算幸運,找一個城市老婆。我他媽找個農村的,一輩子的包袱。鬱林其沒有說話,這一會他忽然很想見李妮子。他決定,這邊和吳萍離完婚,那邊就去找妮子,告訴她說,我離婚了,我快死了,最多還有三五個月的壽限,你們誰也不用恨我了。
七
陸軍第一百五十五醫院的外科特級護理室,牆壁白得如馬文缺血的臉,地板是蠟光的水磨石,窗戶差不多和一面牆樣大,內裡僅有一張床,其餘皆是吊針架、氧氣架和床頭的呼救器幾樣醫療器械。瘦瘦小小的馬文躺在床上,越發顯得這特護室的空大了。
只一天工夫,整個師部已知鬱林其疏忽壓進0478號槍一顆子彈,才傷了新兵馬文。都知道了,他就不能安然在連隊,除了重新改寫檢討外,就得當面來給馬文賠不是。說實些,是親自來賠罪。
他來了。
手裡提的是指導員出錢買的補養品、蘋果、桔子、香蕉、麥乳精。醫院門口能買到什麼,他全都買了。來時指導員說,我陪你去吧。不用,他說你在家組織部隊訓練,給我五十塊錢就行了。指導員給了他一百塊,說冤枉你了老鬱,鬱林其說啥也不要說指導員,都是農民出身,都是套在一架車上的牛。
和平戰(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