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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執事看不到小姑娘的面容,又心有所疑,彎下腰去看那女孩子的臉,誰知那女孩子正好偷偷抬頭望她,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碰到了一起。
小姑娘象受驚的小鹿似地低下了愴惶的眼睛。
丁執事卻心中一嘆。
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可惜臉色因營養不良臘黃臘黃的,鬢角到鼻樑處又長著一大塊紫紅色的胎記,難怪她總是低著頭,還用半邊青絲把臉給遮了起來……
喜田也看見了小姑娘故意用頭髮掩飾的半邊臉,心生憐憫,好心地指著東邊斜巷的道:“你從這裡進去,那裡有個紅漆小門,那才是秦大姑住的地方。”
小姑娘又聲若蚊蠅地道了謝,一溜煙地跑了。
兩個人被這一打擾,反而停在了巷子裡。
丁執事望著小姑娘略有些臃腫的身子,問喜田:“你要是桂官,會到什麼地方去?”
喜田想了想:“當然是回家去!”
丁執事一揮手:“走,去買桂官回來的娼館問問,看他是什麼地方的人。”
喜田道:“執事,你不是說,慢慢找嗎?”
丁執事一揮手,這次是拍在了喜田的腦門上:“多看多聽少說話,特別是別傳話,不然,樹香就是你的下場。”
喜田笑嘻嘻地摸腦袋:“執事,我又沒他們漂亮。今天晚上要不要買幾柱香去上上……”
兩人邊說邊走,聲音漸漸淡去。
顧府的小巷子裡,穿著天青色夾襖的小姑娘正在叩門。
“來了,來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應門,“您找誰?”
小姑娘抬起頭來,烏黑的青絲掩住半邊的臉龐:“我找秦大姑。”
應門的姑娘嚇了一跳,那麼清麗瑰秀的五官,卻……她儘量維持著正常的神色:“姑娘是哪一位?”
小姑娘眼神輕柔和熙:“我叫秦玉,是秦大姑的侄女,麻煩姐姐幫忙稟告一聲。”
應門的姑娘望著小姑娘乾淨的布鞋,知道來人出身不差,客氣地側身讓她進了門,說:“請姑娘稍等。”
不一會兒,秦大姑就親自迎了出來,看見小姑娘,只覺得面熟,但又的確想不起來哪裡見過。
小姑娘委屈地說:“姑姑,姑姑不認得我了嗎?我是秦玉啊!”
秦大姑自幼就被賣到了戲班子裡,還是十年前回去過一次,家裡有些什麼人,實在是記不起來了。聽這小姑娘說得哀怨,只得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把小姑娘帶到了堂屋,讓人上了茶,親切地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小姑娘低著頭,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秦大姑小小年紀就跟著戲班走南闖北的,看她這個樣子,笑道:“是不是來借錢的?”
小姑娘紅著臉搖了搖頭:“不,不是。”
“那是?”秦大姑不解地問。
小姑娘抬起頭來,好象鼓足了勇氣似地說:“我來投靠姑姑的。”
秦大姑想到自己在戲班子裡唱戲被族裡除了名,又望望小姑娘臉上那塊紫紅色的胎記,說:“我這裡是戲班子……”
小姑娘好象怕秦大姑不答應似地,忙不迭地說:“我知道。我給姑姑洗衣做飯,只求三餐溫飽……”
秦大姑望著小姑娘如麋鹿般愴惶的眼神,心裡一軟,點了點頭。
那邊顧府裡靜悄悄的,大家都知道老爺的心情不好,把樹香給弄死了。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誰願意出這頭,走路都儘量躡手躡腳的。
顧老爺盤腿坐在八步床上,溫暖的黃梨木小几上放著一盞瓜型玻璃檯燈,燈內蠟淚虯結成塊,桔色的火焰在燈罩內雀躍跳動著,明時暗地印在顧老爺清麗雅秀的面容上,形成一道道光和影。
他象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疾步奔到床邊一張大畫案前,搬了把椅子就一腳踏了上去,神色焦慮地仰望著畫案前的多寶格櫃頂。
多寶格櫃頂邋邋遢遢地散放著一些畫軸,好象很多年都沒有碰過了似的,沾滿了灰塵,結出了幾張蛛網。
顧老爺哆哆嗦嗦地推開那些畫軸,看到了最裡面的那個東西。
他猶豫了一下,伸手取了出來。
紫檁香小匣子顏色黯淡,入手頗沉。
顧老爺雙手捧匣,小心翼翼地放在畫案上開啟。
銀紅色的金絲絨內裹裡空空如也。
顧老爺低低地悶吭一聲捂住了胸口,斜斜地倒在了畫案上。
小几上的蠟火正燃得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