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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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麼想著,眼前忽然是一片五光十色,耳邊響起泣血般的哀啼。他吸了口氣,強行打起精神,手探入腰帶中,握緊了裡面一塊石頭。
石身上有一道漆黑的咒符。
以霞袖遮面,面目醜陋的女鬼,悲鳴不止的人面鳥身妖獸直直從他身邊穿過。她們各有各的哀怨心事,對他並未多看一眼。
屠五鬆了口氣。
確實,此處也如媧稽所言——
“魂之彼岸上時常有女丑與傷魂鳥徘徊,她們由世人的悲氣所化,哀怨感傷。對於人間生靈的喜怒情緒極為敏感。但……若是想辦掩去活人氣息,她們只將你當做新死亡魂,便不會刁難你。”
就連懷中這道護符,也是媧稽一時興起。
“若是有一天,我們要去人間,說不定要走忘川的水路,也許,還得坐船吧。對了……屆時,我們就要小心避開魂之彼岸上的精怪。”
那時,媧稽開玩笑似地如此說道。
他隨手撿了塊石頭,又從鑄劍爐中扒出一塊燒剩的木炭,畫上了咒符。
“有這道咒符,就不怕路上的精怪了。”
他將石塊放到屠五手上。他那張俊秀而且年輕的面孔上,眼角微微上挑,唇角帶著一抹和氣的笑意。
他大概不會想到,十數年後,屠五竟然做到了。
踏上了不被神祇所允許的黃泉路。
即將去往連女媧都不被允許踏足的人間界。
到地面上去!到人間去!
屠五握緊石塊,擯除了一切雜念,只剩這個愈發急促的念頭。
他已經記不清,一定要去人界的執念因何而生。自小,族中便流傳著女媧覬覦七柄兇劍,將他們騙到地底的說法。同時,族內也有一支微小的聲音,一直在反駁——若不是女媧將他們帶到地底,龍淵幾千年前便已滅族,而現在龍淵族在還存在著,為什麼還要不滿?
也許,起初他並不在意這些。
就像女媧人把犧牲奉獻當作他們的日常,在不滿或感激的議論聲中憤怒或是自卑,偶爾幻想重歸地面,則是龍淵人的日常。
而他能成為龍淵族最優秀的冶煉師,是因為他對鑄劍的熱愛超過了幽都所有人。
他嘗試用能幽都能夠得到的一切材料來鑄劍,日復一日不知疲倦。
也許,起初他只是想成為襄垣那樣的大鑄劍師,即使一輩子待在幽都也無所謂。
後來媧稽出現了,帶來了城市另一頭的風情,與一種與龍淵人完全不同的聲音。
龍淵族幽居地底,是命;
女媧族幽居地底,也是命。
順應“天命”沒什麼不好。
儘管媧稽的說辭裡帶著一種女媧人特有的優越感,一邊說他們遵從女媧的抉擇,從未怨恨過龍淵人,卻又一邊有意無意地讓屠五體會到,是龍淵人造成了女媧人的現狀。但屠五覺得這很新鮮。
龍淵人曾以“逆天”而自豪,但經歷了數千年的禁錮,已經沒有人知道該怎樣“逆天”。他們仰望頭頂上的靈魂之河,心中全是對於未來的茫然。巨大的不安匯聚成了對女媧的不滿,反抗“天命”卻是一樁泛泛的空談。
逆天從來都比順應天命更辛苦,所以,順應天命大概真的沒什麼不好。
媧稽甚至許下了一個希望,商羊的預言。
回人間的希望被撩撥起來,屠五便順著媧稽的說法,表現出了對地面的興趣。媧稽大概想不到固執的龍淵人也有順從他人的一面,而屠五隻是被捲入了他的狂熱情緒中。
就對於重回人間的態度一事來說,媧稽和屠五都算是各自族中的異類。
去往地面的最後一個傳送法陣關閉之後,失望不是沒有。然而,讓屠五更加憤怒的,是媧稽的態度。
沒有辯解,落荒而逃。
於是,他以前說的東西全是謊言,他和女媧一樣是個騙子。如此一來,相信過媧稽的自己變成了一個笑話。
屠五很不甘心。
即使是四年前的再會,他得到的,仍是一個陳舊的說辭。甚至給出這個保證的人,都已經法力盡喪,朝不保夕。
連自己都保不了的人,不值得相信。
屠五如此告訴自己。而後,在自己都會察覺的情況下,脫口而出——
“總有一天……我龍淵一族,一定會回到地面上去!”
當那個魂魄墜入他的鑄爐,他發覺,他的機會來了。
雖然一剎那間,室內充斥著劇烈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