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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工程師再次踏入家門已是三年之後的事。
工程師站在門外惴惴不安,他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那張日思夜想的容顏,更害怕屋內此時已是人去樓空。入獄的這些日子,母親未曾去探視過他。他不知道母親生活得好還是不好?或者母親已經棄他而去?那間空洞的房屋怎麼能留住母親年青的心?這樣的想法不止一次出現在工程師的意念中,又被工程師自己的意念推翻——必竟在母親最無助的時候是工程師給予她最實質的救助,她應該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母親一定會等他。
工程師時常被自己的意念折磨得寢食難安。三年來唯一的憧憬便是在推門而入的這一刻出現母親欣喜若狂的笑臉。如今,工程師站在門外,他的意念又開始進行自我對話,他將耳朵緊貼於斑駁的木門,卻未能從中獲取有人存在於此的資訊,門的另一面是一片詭異的寂靜。工程師的身體出現強烈的顫抖,他揩了一把前額細密的汗珠,猛然將力量集中於掌住鑰匙的右手,隨著門鎖咔嚓一聲脆響,門在一片吱吱聲中緩緩向工程師開啟。
眼前的景象完全出乎工程師的預料,他看見兩雙陌生的驚愕的眼睛,同時他也在這兩雙眼睛裡看見了自己的驚愕。
“請問,你們是……”還是工程師的疑問首先劃開了幾乎將要凝固的空氣。
“你是誰?”年長的那位反問道,工程師注意到說話者有一雙犀利的鷹眼,之前眼中的透出的驚愕已然被質疑所替代,“你是怎麼開啟我家的大門?”年長者的疑問快速轉換為警戒。
牢獄帶給一個人的災難,不僅僅在於被牢獄的那段時間被剝奪的自由。在獲釋後,曾經的被牢獄者在此後一段漫長的時間內必須面對牢獄後遺症的困擾。對於未受過牢獄之苦的人來說,曾經的被牢獄者是可怕的、可恨的、不可信的人,他們通常對此類人持一種避而遠之的態度。他們害怕曾經的被牢獄者,但更多的時候,對曾經的被牢獄者懷有深切的鄙視。我們經常聽到這樣的形容詞:坐過牢的那個。名字省去了,職業省去了,此人一生中的某一個時段成了他的代言,只因為他曾經被牢獄。
牢獄過後可能出現的情形工程師在無數個漫漫不眠夜設想了許多,但卻未曾想到牢獄可將一個人的存在否定。他站在自己的家裡,居然被一個年紀相仿的老女人氣勢洶洶地逼問。工程師應該憤怒的,可是他沒有。牢獄改變了他的整個人生,他早就將憤怒忘卻了。他所能做的只有服從。
“這,這……這是我的家啊。”工程師的唯唯諾諾地答道:“在我坐牢之前,我一直在這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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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意外(3)
“是嗎?”老女人似乎放鬆了戒備,在她身旁的小女孩還是一臉驚奇。
“請問現在只有你們住在這裡嗎?我的妻子呢?在我入獄之前她跟我一起住在這裡。”工程師甚至不敢詢問她們的來歷和她們在存在於此的原因,他只有問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如今在何方?
老女人的鷹眼裡閃爍著一些混濁的淚花,而後她的臉上突然綻放一種奇異的微笑,似乎是悲傷,又滿含嘲弄與哀怨。
“我想,你應該就是這孩子的父親。”老女人開始了亢長的講述,她將醫院的人怎樣找到她,告訴她女兒的死訊,她又是怎樣找到工程師所在的建築隊,找到女兒生前的住所,並決定居住於此的經過一一告訴了工程師。
……4……
在整個過程中,工程師始終保持著平靜的沉默狀態,就象聆聽一個與自己毫無關聯的故事一言不發,以致於我們根本無法從他的表情中窺見他的喜怒哀樂。直到老女人聲淚俱下的演講結束,工程師依然面無表情。他徑直走到小女兒身邊,將女兒瘦小的身體溫柔地攬入自己的懷抱。此時,工程師的面容才綻放一些弱弱的憐愛。母親並沒有遺棄他,更或者說,母親徹底遺棄他。母親死了。工程師感到欣慰的同時更感到難過,母親選擇以死亡的方式將他遺棄在世界上。
工程師的沉默激怒了外祖母,而讓她更加無法忍受的是工程師對自己的視若無睹。此刻,她在工程師的眼裡就跟透明的氣體一樣。工程師忽視了她的存在,他將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