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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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那時候你在睡覺。”
我仍然笑,故意略略多了點淒涼:“你莫忘了,當時我剛喪母,一人來到陌生地界,縱使我信任近邪,也只勉強能算見過一面,稚齡幼童,自覺孤身一人天地飄萍,便是睡覺,也要睜著隻眼睛的。”
老頭突然沉默了,連一直和老天拼命拼酒的近邪也微微頓了頓。
半晌,老頭咕噥道:“這丫頭記性倒出奇的好。”摸了摸盒子,萬般不捨的慢慢遞過來:“算了,大丈夫丟寶丟則丟耳,不過身外之物嘛。”
我笑著接過來,大大方方順手擱在桌上,不理嘴上說得痛快的老頭左一眼右一眼流連不去的目光,問他:“怎麼就猜到我會同意下山,連東西都準備好了?”
老頭捋須一嘆,目光明朗,這時候方才顯現出他暴躁脾性下深藏的絕世睿智:“你這丫頭,當外公白長了眼睛麼?你看起來和緩淡漠,骨子裡卻恣肆飛揚,智慧心機無一有缺,冷靜慎密更是少見,區區俱無山莊又怎能困住你一生?你是註定要鳳鳴天下的,更何況,你雖然沒問過,但你想必對你父親的身份心中有譜,你還一直為你孃的事耿耿於懷,想著終有一日要討回這筆帳,償你被棄之恨,償你母親淒涼死去之怨,你又怎會不下山?”
我沉默,想起七年前那一夜,月色慘白,遍地開著紫色血花,血花裡我美麗而絕慧的娘,一分分慘然的死去,死之前受盡掙扎痛苦,就為了那個負了她,棄了她的她愛的男人,她一生明慧,立於絕頂俯視人生,卻最終因堪不破情關而身死,這麼多年,午夜夢迴被往事驚醒時,我常對著一室空風,淚流滿面問她:“值得嗎?何苦來?”
老頭深深看著我:“你孃的死,使你封閉了自己,自此你的笑或哭,都已不是本來,你以為自己面對過這樣的痛苦,這一生終於學會冷心冷情,你告誡自己不要重蹈你娘覆轍,你以為自己也成功了。”
我揚起睫毛,看著外公:“我是成功了。”
老頭一笑:“懷素,多說無益,我只能提醒你,你和你娘一樣,雖冷冷遠離世人,然內心溫暖,雖漠然相向,然深情無限。”
我不說話,自轉頭去撫摸那盒子,聽見老頭微微喟嘆:“懷素,山莊三寶雖是奇物,然正因如此不可多用,更不可炫示人前,用法我已寫在盒內,需要時,你再開啟吧。”
頓了頓,他道:“我累了,先去歇了,明日你自去罷,今夜就算給你餞行了。”起身走了幾步,忽又回頭道:“懷素,你將如何對你父親?”
我一怔,茫然,這個問題我想過,可我始終不知該給自己一個什麼樣的答案,孃的悲涼一生乃至她的死,是父親的錯,可父親是她所愛的人,她心甘情願,我有什麼權利去代她索債,更何況……老頭的聲音淡淡傳來:“更何況,懷素,記住,他是你父親。”
我震了震,抬頭,見外公已大袖飄飄走遠,月光下他背影挺直而蕭索,雖無老態卻略有淒涼,我恍恍惚惚的想,他總在送別,女兒,孫女,而我們,總是別無選擇的,離他而去。
[正文:第十四章 且別雲山下紅塵(五)]
身後傳來酒壺落地的聲息,近邪一壺酒拼完了。
夜色裡他的白髮銀亮如一輪新月,冷玉似的剛硬挺秀容顏淡淡生光,烈酒也未能為他的蒼白著色,他依舊冷漠得如同一尊玉石。
然而他看我的眼光卻難得的有了情緒,我費力的辨識出那是悵然。
“懷素,你長大了。”
我瞪大了眼,不能相信近邪也會說出這麼溫情的“廢話。”
但凡不是必須出口的話,在近邪的感覺裡,都是廢話。
“你娘當年離開你外公,也是這個年紀。”
我心中一慟,離開我外公,也是離開,青梅竹馬的他吧?
此時的近邪,彼時的近邪,該有多少承載不了的落寞與悲傷?
近邪卻是沉靜的,隔著這麼近那麼遠的距離看著我,可我卻覺得,他透過我,看向了另一個在他心中永如仙子的一代紅顏的笑靨。
我取過酒杯,斟酒,滿飲,輕吟:“自洗玉杯斟白酒,月華微映是空舟,歌罷海西流。”
微微一笑:“師傅,我會回來的,你等著我。”將剩下的酒扔給他,拍拍手,頭也不回瀟灑離開。
聽見身後有人輕輕一笑,竟似近邪聲氣,我驚訝回頭,卻見他抓著酒壺正往嘴裡倒,以為自己聽錯,搖搖頭,心想怎麼可能是近邪、自己怎生也這般為外物牽扯心緒了,難道離別果真令人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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