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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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可以把她帶回家,娘已決定接受……”
父親疲憊的搖了搖頭。“……她是南越蒼梧國的公主,那一族的人非常驕傲。縱然只剩孤身一人,也絕不可能屈身作妾。我知道……不管她再怎麼喜歡,也不會委身一個有妻室的男人。所以……我說了謊……她一輩都不會原諒我。”
永遠忘不了,在母親的靈牌前,敬若神明的父親……竟然痛哭了起來。
唯一一次看見父親的淚。
那時候,他才發現父親藏了多深的痛苦,受著怎樣的煎熬。
從那以後,父親偶爾會提起一些片段,像是提醒又像交待。
翩躚是七月初八的生辰。
喜歡荷花,口味偏甜,做事不甚有耐心,但天資聰穎,能過目不忘。
容貌極像她母親,長大了必定是個美人。
翩躚有可能學武,那般出色的美貌,很容易引來麻煩。
……但願她不會武功,平安快樂的生活在某處。
萬一……她的功力超出了常態,必是練了南越的秘術,非常危險。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
父親說不下去,悽愴而牽掛的目光一直縈在腦海。
待他一天天成長,父親也日漸衰弱,終於病倒,藥石無效。
他知道,父親一直在等這一天。
從多年前的那一日起,已等得不耐煩。
生命的最後一刻,清瘦的臉忽然現出微笑,直直的盯著門口。依稀是當年躍馬長安的貴公子,縱蹄踏青覓山水,偶於密柳繁花處驚鴻一瞥,從此魂夢相系。
笑越來越輕快,猶如春風少年脫了羈絆,一洗多年的沉抑。
空無一人的門彷彿有風掠過,簾幕微微一動,復歸靜止。
十六年的苦尋,幾度絕望。
父親將揚州的別業整個搬到了西京,一草一木一模一樣,甚至包括放在床頭的竹蜻蜓,唯獨少了那隻折斷的蝴蝶鳶,據說是母女倆離開時唯一帶走的東西。
翩躚……應是雙十年華了,或許早已嫁作人婦。不知哪家公子消受得起,活潑淘氣,嬌痴任性,大概過得平靜而幸福。
所以……那一定不是她。
那孩子太過清冷,無時不在戒惕防衛。十三四歲的年紀,目光卻蒼涼淡漠,彷彿沒有人的感情。
她身上有種極危險的氣息,他不願動手作生死之博,隱約有些失望,這一趟遠赴揚州,想是又找錯了人。
謝家三公子謝雲書……也是個奇怪的人。
人品相貌皆無可挑剔,難得的俊彥,獨獨感情上令人指摘,任誰都能看出兩人奇妙的牽絆。坊間傳聞他癖好奇特,物件又是那般不尋常的女孩,確是……耐人尋味。
她不會是翩躚。
不論怎麼看,沒有一處能與當年的孩子聯絡起來。
但……
所有的一切證明了事實……
寸光、蝴蝶鳶、超乎年齡的武功、永不長大的身形、天山裡的雪使、玉壇中的女子骸骨……
棺中那毫無血色,慘白如蠟像的人……
翩躚……怎麼可以變成這樣。
他以為她過得很好,沒有人會忍心錯待那個可愛的小人兒……
她該是無憂無慮的笑鬧,而不是全無生氣一身狼狽,平靜淡漠的迎接死亡。
尋了十六年的妹妹……
如果父親還活著……
翻開一件件西域傳來的秘報,有如盤點她一路足跡。彷彿赤足行過漫長的荊棘地,每一步,鮮血淋淋。那般危險的秘術被她練至巔峰,他能猜到她付出了多少代價。
記得蝴蝶鳶,袖中隱著寸光,卻矢口否認,一意割裂所有過往。她真的不在乎,不在乎自己曾經是誰,不在乎是否還有親人。
淡忘了身份,拋卻了名字,捨棄了未來。
黑亮的眸子,冷,硬。
過去所經歷的種種,他不曾問過她一個字,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
甚至沒資格要她廢去武功,配合傅天醫施藥行治。
他見過反噬發作時的情景,綿延漫長的痛苦折磨至極,卻始終苦捱,沉默,隱忍,一聲不響的承受。
父親放在手心呵疼,連練琴都捨不得的心尖珍寶。在大漠無情的風霜苦寒下,再也不會流一滴淚。
假如可能……他想傾盡一切,贖回十六年的光陰。
他驕傲的,美麗的,寂寞孤獨的掙扎著活下來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