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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改變了。我有許多東西留在那裡了,留下太多了。一切都消逝了。我坐在車廂裡就在想:‘現在我是到人們中間去;我可能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新生活降臨了。’我決心要正直和堅定地去做自己的事。也許,跟人們相處我會感到無聊和難受。作為開端我決心跟所有的人都彬彬有禮,以誠相見;誰也不會對我有更多的奢求。也許,這裡的人也把我看作是孩子,……讓他們這樣吧!不知為什麼大家也認為我是白痴,我真的一度病得很厲害,那時倒是像白痴;但現在,當我自己也明白人家把我當白痴,我還算什麼白痴呢?我每次上人家家去就想:‘這下又要把我當白痴了,可我反正是有理智的,他們是猜不到的……’我常有這個想法。我在柏林就收到了從那裡寄來的幾封小小的信件,他們已趕上給我寫信了,只是這時我才明白,我是多麼熱愛他們。收到第一封信時心裡非常難受!他們送我時,又是多麼憂傷!還是一個月前他們就開始為我送別:‘Leon sen va,Leon va pour toujours’*我們每天晚上仍像以前那樣聚集在瀑布旁,老是談論著我們即將分離的事。
有時也仍像從前那麼快活;只有在分手回去睡覺時,他們開始緊緊地熱烈地擁抱我,這是過去所沒有的。有的孩子揹著大夥兒一個個跑到我這兒來,只是為了不當著大家的面單獨擁抱和吻我。當我已要動身上路的時候,大家一窩蜂地全來送我上車站,鐵路車站離我們村大約有1俄裡。他們竭力忍著不哭出來,但許多人忍不住,飲位吞聲著,特別是女孩子。為免得遲到,我們急著要上路,但是人群中突然有個人從路中間直向我撲來,用自己的小手擁抱我,吻我,就為此使大家停了下來;而我們雖然急著要走,但大家都停下來等他做完告別。當我坐進車廂,火車啟動時,他們一齊向我呼喊‘烏拉!’,久久地站在那裡,直至火車完全離去。我也望著……請聽著,剛才我走進這裡,看了一下你們可愛的臉蛋(我現在很注意端詳人們的臉),聽到你們最初說的話語,從那時起我是第一次感到心裡輕鬆,我剛剛就在想,也許,我確實是個有福之人:因為我知道,一下子就喜愛的人,是不會馬上就邀見的,而我剛下火車就遇見了你們。我很清楚地知道,對大家講自己的感情是挺不好意思的,可我卻對你們講了,跟你們在一起我並不覺得難為情。我是個孤僻的人,也許,我會很久不上你們這兒來。只是請別把這理會成有什麼不好的想法:我這樣說並不是不尊重你們,也請別認為,什麼地方得罪了我。你們問我你們的臉相以及我從臉相上看出了什麼,我很樂意告訴你們這一點。您,阿杰萊達·伊萬諾夫娜,有一張福相的臉,在你們三張臉中是最討人喜愛的。此外您長得很好看,人家望著您就會說:‘她這張臉就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姐姐的臉。’您待人接物純真開朗,但是也善於很快地瞭解別人的心。您的臉相我覺得就是這樣的。而您,亞歷山德拉·伊萬諾夫娜,也有一張姣美可愛的臉,但是,可能您有某種隱秘的憂愁;您的心無疑是最善良的,但您不快活。您臉上流露出某種特別的神色,就如在德累斯頓的霍爾拜因的聖丹像。好,您的臉相就說這些;我這個相面人好不好?是你們自己把我當相面人的。現在說您的臉相,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他突然對將軍夫人說,‘關於您的臉相,我不光是覺得,而簡直是確信;儘管您已有這麼大年歲。可是在一切方面、在所有的事情上,好的方面也罷,壞的方面也罷,您完全是個孩子。我這麼說,您可不會生我氣吧?因為您知道,我把孩子看作什麼人?請別以為,我是呆傻才這樣開門見山地當面把有關你們臉相的一切話都對你們說了;哦,不,根本不是!也許,這裡有我自己的思想。”
*法語:“我愛您,瑪麗!”
**即指梅什金公爵。
當公爵不再說話時,大家都高興地望著他,甚至連阿格拉婭也是這樣,而葉莉扎維塔·晉羅科菲耶夫娜則特別高興。
“這下透過考試了!”她高聲說道,“慈悲的小姐們,你們曾經想要把他當窮人一樣加以袒護照顧,可是他自己卻賞光才勉強選擇你們,而且還附帶條件,只能偶而才來。瞧我們都當了傻瓜,我還很高興;最傻的是伊萬·費奧多羅維奇:妙極了!公爵,剛剛還吩咐要考考您呢。至於您說的有關我臉相的話,全都非常對:我是個孩子,我知道這一點。還在您說這話以前我就知道這一點了;您正好一語道破了我的思想。我認為您的性格與我十分相似,簡直一模一樣,我非常高興。只不過您是男人,而我是女人,也沒有去過瑞本;這就是全部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