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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招商客棧由此獲得的一條財路細水長流。因此,為了籠絡花柳先生,招商客棧不但一開始就特許花柳先生在客房裡燒火做飯,而且決定從下個月起減半收取花柳先生的房租。
第二章(4)
花柳先生回到招商客棧時,習慣於晝伏夜出的暗娼正在梳妝打扮,以便於夜晚來臨時,她們花枝招展的樣子能叫前來尋花問柳的男人一見傾心。首先發現花柳先生受傷的是吳翠花。在她的帶領下,暗娼們紛紛來到花柳先生的房間,問長問短,爭先恐後。聽完花柳先生輕描淡寫的描述,吳翠花沒費任何思量就斷定黑臉漢子是東雍陽村一個小名叫黑蛋的莽漢,是翠雲樓收買的兇手,因為吳翠花就來自東雍陽村,對曾是她堂嫂的張玉娥有著比其他暗娼更為深刻的瞭解。吳翠花用忿忿不平的腔調勸慰花柳先生時,兔子般活蹦亂跳的一對肥乳表明她忐忑不安。她擔心花柳先生承受不了這個打擊,繼續走方郎中的漂泊生涯,那樣的話,包括她在內,招商客棧的暗娼就會失去繼續皮肉生涯的信心。花柳先生出奇地平靜,悠然道出的一句話堅毅而自信,結果把每一個暗娼都感動得熱淚盈眶。
“誰也嚇不倒我!雍陽永遠都離不開花柳先生。”
半個月後,春生堂門前一張經過修復的桌子後邊,端端正正坐著的一個郎中,果然又是花柳先生。對花柳先生的傷愈復出,張景軒感到格外高興,但他同時也對花柳先生的人身安全十分擔憂。
“不怕!”花柳先生對他說,“對只會拳腳相向的小人,必以心神戰之,戰之必勝。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實為心神之戰。”
然而翠雲樓不會輕易地被自己的膽色所懾服,卻是花柳先生深信不疑的事情。所以對每一個靠近自己的人,花柳先生都有著十分小心的防備。這一天的上午,當一個彎腰塌背彷彿病入膏肓的漢子一聲不響地坐到了花柳先生面前。由於這個漢子把草帽戴得很低,花柳先生幾乎看不到他的眼睛,只對他身體粗壯而嗓音分尖細的現象感到十分納悶。花柳先生問了問症狀並伸出手去觸控他滾燙的額頭,這才看見了他的眼睛。
“這位兄弟,”花柳先生說,“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嗎?”
漢子只搖頭不說話。
“你得的是橫痃!”
漢子又搖搖頭,但他顯然從花柳先生的口氣中聽出來了,橫痃是一種治療起來很較麻煩的髒病。於是,漢子的臉上頓時現出了驚恐之色。
“為何不去福記公司醫院找洋人求醫問藥?”
“洋人?”漢子吃驚地說,“洋人能治土病?洋人要是能治土病,肯定會給咱中國人開個洋價錢。”
“那麼除了敝人之外,鎮上就沒有能治土病的郎中了?”
“找遍了,鎮裡鎮外就先生一人。”
“可是,這位兄弟,你家裡得這土病的恐怕不止一人。”
漢子十分吃驚,半天不敢說話。
“是我傳染了她,”漢子終於說,“我媳婦,正呆在家裡等我買方抓藥。”
“敝人若是不賣藥方給你,你會如何?”
“不賣藥方?”漢子驚恐地說,“先生不賣藥方,我和我媳婦兒就只有活活受疼,還有她肚裡的孩子。”
“告訴敝人,除了那裡之外,你還有沒有疼的地方?”
漢子緩緩站起身時,腰挺了,背直了,草帽掉了,連嗓音也變了,粗壯的嗓音裡透著巨大的恐懼——
“先生是說該疼的地方還沒有疼起來?要命的地方還沒有開始要命?”
花柳先生突然拍案而起。
“難道你的良心沒有疼起來?髮膚之軀受之父母,疼了別人的髮膚之軀,你的髮膚之軀固然可以讓你的父母心安理得,可你的良心也能心安理得嗎?別人叫你黑蛋,可在敝人的眼裡,你簡直就是一個混蛋!”
“黑蛋知罪,先生饒命!”
宗懷昌說罷這話就慌忙跪倒在花柳先生面前。花柳先生寫了一張藥方,並把藥方塞到他懷裡,他才起身到春生堂裡抓藥。抓了藥,千恩萬謝之後,他才從花柳先生的桌前走開。
張玉娥恰巧出現在廊臺上。看見宗懷昌從花柳先生面前離開的情景,她非常吃驚,也十分納悶。被不祥的預感煎熬了一個月之後,當她看見宗懷昌把一大堆好吃的東西放在花柳先生面前,然後怒氣衝衝地直奔翠雲樓,她才弄明白花柳先生已經化敵為友,而宗懷昌不但已經叛變投敵,而且還要反戈一擊。果然,宗懷昌一闖進翠雲樓,便直奔彤雲的房間,從一個嫖客的懷裡把彤雲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