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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十九世紀末,羅西尼神父來到了中國腹地一個名叫雍陽的地方。面對雍陽難以估量的礦藏,他說,一座繁榮並具有世界性的城市將在這裡拔地而起。幾年後,在漢口的揚子街,他和雍陽的鴻儒宗雪竹不期而遇,他又說,那樣的城市越多,貴國就越趨於富強,那是貴國東山再起的唯一出路。許多年以後,宗雪竹對他說:“雍陽不是因為你的預言才出現了一座城市,而是因為雍陽註定要出現一座城市,你才有理由出此預言。”
終於,一百多年以來,就一座城市而言,作為近現代工業文明的產物,雍陽,這個註定與自己的祖國同呼吸共命運的經濟重鎮,演繹了榮辱沉浮的變遷、紛繁複雜的故事和形形色色的人生,以此為縮影,一個偉大民族復興的夢想從此踏上了艱苦卓絕、蜿蜒曲折的漫漫征程。
第一章(1)
文淵閣在劈啪作響的烈火中開始倒塌時,宗雪竹恰巧從隨園走出來。灼人的熱浪從北街口滾滾而來。庋藏於樓閣高處的珍玩古器墜落、爆裂的巨響此起彼伏,在他聽來猶如哭喪婦撕心裂肺的嚎啕。一隊日軍士兵嘎嘎大笑起來,一束束火把在他們的笑聲中迸射出流星般的火花。他撥開人群走向文淵閣,走著走著,連他自己都奇怪起來了。因為無論對日軍士兵手中的火把,或對文淵閣大門轟然倒塌時騰空而起的煙塵,他反倒視而不見了,卻是恍如隔世的一件往事從他的腦海深處跳到了眼前,那居然是許多年以前,一個名叫康門斗多·安傑洛·羅西尼的義大利神父,隻身一人來到雍陽的情景。
那時的雍陽還不是一座城市,只是共同擁有一個名字的兩個村子,這兩個村子叫東雍陽村和西雍陽村。一條宛若峽谷的黃土溝把兩個村子分隔在東西兩側,寬窄不一的溝底流淌著清澈的河水,兀立於河水中的每一塊巨石都長著一圈厚厚的青苔,人們踩著排列有序、高矮平齊的巨石來來往往,就像走在陸地上那樣輕鬆自如。只有遇到山洪暴發的日子,順著黃土溝翻滾狂瀉的激流濁浪淹沒了巨石,兩個村子才會暫時中斷往來。就像共同擁有一個名字一樣,兩個村子因廣泛而深刻的姻親關係而不分彼此,就連由來已久的宗族矛盾,也經常被雜亂無章猶如迷宮的血緣親情化解得無影無蹤。沒有刀光血影,連吵架之類的糾紛也鮮有發生。除了個別煤窯主,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平靜、祥和、清淡的日子。只有到了農閒時節,才會有人默誦著勘礦歌謠在田野上勘查礦苗,挖井採煤,採挖出來的煤炭自給自足。勘礦歌謠微言大義,凝聚其中的真知灼見大都是古人的智慧。在勘礦歌謠指點下,人們往往只需付出汗水,就能從地表淺層挖出煤炭來。挖井採煤的歷史源遠流長,採煤的方法也因陋就簡而代代相傳,就像打井取水一樣方便,井下的煤層一露出苗頭,井上的轆轤就會轉動起來,成籮頭成籮頭地把烏黑明亮的煤炭絞到地面,堆積起來,直到煤層逐漸枯竭,難以繼續採挖為止。
那時,無論鄉紳或鄉民,他們並不知道,他們採挖出來的煤炭只是雍陽煤炭蘊藏量的九牛一毛。他們只知道從地表淺層採挖出來的煤炭無煙無臭、經久耐燒,並享有“香砟”的美譽。因陋就簡的煤窯比比皆是,比比皆是的煤窯就像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註定要分娩一座城市。可是,無論是受人尊敬的鄉紳,或是安貧樂道的鄉民,在一個傳教士訪問雍陽之前,誰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那是一個秋天,正值朝廷發行昭信股票,在寧城知縣呂雲逸的陪伴下,羅西尼神父來到了雍陽。憑著一份官方檔案,從陝西到山西,然後再到河南,羅西尼神父隻身一人遊歷千里,所到之處無不受到衙門的熱情接待和小心侍候。抵達寧城縣衙,他指名點姓地要到太行山腳下看一看時,直言不諱地說自己此行的重要收穫之一,就是聽說一種享有“香砟”美譽的優質無煙煤,產自一個名叫雍陽的窮鄉僻壤。於是,坐著一頂綠呢官轎,沿著一條被來來往往的運煤車染得烏黑的土路,他興致勃勃地來到了太行山腳下的雍陽。一走下官轎,他的目光便被田野上星羅棋佈的煤窯吸引住了。他的腳步短促而急切,緊隨其後的呂知縣很快就氣喘吁吁起來。到後來,呂知縣終於力不從心,不得不拱手而退,任他在轎伕的陪伴下東奔西跑。
最後,羅西尼神父停留在了東雍陽村的宗氏祠堂。在這裡,除了應邀而來的鄉紳,還擠滿了看熱鬧的鄉民。鄉民們先是迷惑於羅西尼神父的怪模怪樣而大驚小怪,緊接著卻又被羅西尼神父滿口流利的漢話嚇得鴉雀無聲,誰也不敢相信面前的洋人來自遠在天邊的蠻荒之地,純屬茹毛飲血的化外之民。呂知縣的幕僚耐著性子把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