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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國有不久,雍陽鎮的傳聞終於變成了事實。但郵差遠離斜街的原因卻一如從前。形成街區已四年之久的斜街,就像它零亂無序的奇形怪狀難以讓人認為它是真正的街道一樣,越來越龐大的街區儘管對雍陽鎮來說已經不一或缺,卻一直得不到政府的承認。不過,斜街的居民,不管先到的或後來的,不管來自本省的或外省的,他們不但毫無寄人籬下的乞憐之態,落地生根的歸宿感還使得他們和睦相處而不分彼此,同樣的喜怒哀樂最終歸結於一種東西,那便是雍陽情結。懷著這種情結,臨街而居的人們把街道打掃得乾乾淨淨,以便於小商小販在那裡出售諸如蔬萊、雞蛋之類的農產品,同時也讓斜街破天荒地響起了叫賣聲。後來,一部分居民紛紛把臨街的房子騰出來招租,斜街於是又雨後春筍般冒出了小雜貨鋪、小飯鋪、小酒館、小布莊和小油坊之類的生意,越來越濃的商業氣息使斜街呈現著勃勃生機。對雍陽發生的一切,他們也無不感同身受,彷彿雍陽的命運就是他們的命運。就連朝廷大事,特別是和雍陽有關的朝廷大事,他們也從不放棄知情的機會,街談巷議之中無不體現著事關滄桑世變的歡樂、痛苦、自豪和屈辱。
無論歡樂、痛苦、自豪和屈辱,四年來發生的許多事情雖然都證明了它們的存在對一片熱土來說是多麼重要,但是,包括斜街居民在內,幾乎要把驚訝當作家常便飯的人們,卻常常掉入無所適從的泥淖,所感受到的總是相互交織、融為一體的東西,與其說是歡樂、痛苦、自豪和屈辱,不如說是困惑。鐵路通車不久就被朝廷贖為國有,曾讓人們喜出望外,棲身斜街的最後一批外鄉人按捺不住狂喜之情,紛紛從草棚土屋裡跳到街上歡呼雀躍。可是,當他們發現鐵路的行車權仍由福記公司一家獨掌,洋人繼續擔任著行車總管一職儼然太上皇,卻迷惑不解起來,直懷疑鐵路還是洋人的家當,朝廷不過是這點家當的一個小股東罷了。不僅如此,福記公司以貸款的方式把鐵路賣掉之後,在許多人看來,已無養路費之憂的福記公司終於可以一門心思地琢磨琢磨沃克爾廠那兩口豎井,以結束它們只出水不出煤的歷史。然而福記公司卻像在鐵路這樁買賣上虧了血本似地,屢屢要求拓展礦界,分明是向主人要求補償;至於那兩口豎井,只管抽水就是了,出煤不出煤似乎已經無關緊要。
一天上午,艾德文來到了交涉洋務局。會客廳裡,一張攤在地上的礦界圖上,用紅黃兩種顏色標註的兩個礦界大小不一,艾德文用紅色標註的礦界比韓紫翁用黃色標註的礦界大了整整二十倍。不苟言笑的韓紫翁終於讓艾德文知道,他其實也很會開玩笑。
“艾先生是不是覺得韓某老眼昏花了?雍陽之大,大到煤炭取之不盡;雍陽之小,小到連雍陽地方煤礦都無立足之地。貴公司是不是要變福為禍?”
這一時期,蓋爾在太行山鳳凰嶺發現了一座鐵礦。他順便帶回來的礦石,經過正在籌建路礦學堂的布朗教授的化驗,完全符合冶煉標準。於是,福記公司得隴望蜀,興辦煤礦的同時,還要順便建造一座鐵礦。可是,福記公司秘密論證此事的時候,卻將訊息洩露,招來省城名紳們的口誅筆伐倒不疼不癢,但艾德文還沒來得及走進交涉洋務局,名紳們就已經以光華鐵礦公司的名義把鳳凰嶺申報為自己的礦區,卻叫福記公司上上下下都白忙活了一場。這個結果差點叫幾乎所有知情的人噴飯,人們一時間竟以為在福記公司裡忙忙碌碌的不是一群大人,而是一個朝三暮四的孩子。朝三暮四的孩子其實也有可愛之處:把做了一半的事情留給別人去做,省得別人從頭做起。就連一直都不肯講洋人壞話的朱洛甫,也終於忍不住了,數落孩子似地數落福記公司:
“這些不知疲倦的洋人,折騰到何時才是休啊!鐵路也修了,別墅也蓋了,礦界也定了,只出水不出煤的煤井眼看就要出煤了,該安居樂業了。再這麼折騰下去,一旦惹惱了朝廷,他們可真的要打道回府了。”
省城名紳抵達雍陽的那天晚上,宗雪竹帶著宗四來到了他們下榻的招商客棧,拜訪了他們的首領——省諮議局的議長鬍石玉。他不認識胡石玉,來到招商客棧後,就先叫宗四打聽打聽胡石玉住在哪個房間。可是胡石玉卻認識他,一見面便說他一定是雪竹先生,還一個勁兒地打聽公車上書那一年他是如何率領全省的舉人向朝廷請願的陳年舊事。他們一見如故,談話直到深夜才結束。但他們具體都談了些什麼事情,宗四卻無從知道,因為宗四隻在暖洋洋的招商客棧呆了一會兒就直想打瞌睡。然而宗四卻堅信第二天發生的事情一定和宗雪竹有關。因為省城的名紳並沒有像事先傳說的那樣,組織動員人們去鳳凰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