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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先生,古人的技藝和西夷的分科之學可以這麼相提並論嗎?學生以為,二者應當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碼事情。”
“如果說福記公司的鑽機是分科之學的話,那麼古人用於造紙和印刷的機器又何嘗不是呢?如果說福記公司用鑽機探礦是一種技藝的話,那麼吳浩宇用眼睛探礦的能耐不是技藝又是什麼呢?”
王月波沉默不語的時候,範嘉言來了。他想對宗雪竹說,他在懷藥行情如此低靡的情況下大量收購懷藥並準備送往漢口囤積,絕不是冒險,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他走進竹園,一邊清理枯竹,一邊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宗雪竹。
“大哥言之有理。我越尋思就越覺得懷藥有東山再起的商機。大哥樂觀時變,八國聯軍撤離京城之日,確是懷藥生意東山再起之時。人棄我取,人取我與。時賤而買,雖貴已賤,時貴而賣,雖賤已貴嘛。”
宗雪竹站起身來,把鋤頭拄在胸前,微笑著看著他。
“後邊這些話可不是我說的,”宗雪竹笑道,“那可是周國商人白圭的商賈之談。”
“確是祖師爺的商賈之談,”他也笑道,“人棄我取,人取我與。”
懷著這個信念,他押著二十輛滿載著懷藥的獨輪車,離開了雍陽,前往遙遠的漢口。抵達漢口這一天,宗雪巖迫不及待地告訴他,逃到西安的朝廷不但釋出了變法維新的上諭,而且設立了一個專門機構準備主持變法大業,看來皇太后不得不重新還政於皇上,皇上又要君臨天下了。他很吃驚,但使他吃驚的既非宗雪巖靈通的耳目,也非宗雪巖的政治熱情,而是宗雪巖對皇上的無限敬仰。不過,他可沒時間和宗雪巖一起敬仰什麼皇上。他只打算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儘可能多地收購懷藥,以便在冬天到來之前就停止奔波,一心一意地等待商機。所以,他只在漢口停留了兩天就又踏上了歸途。他就這樣,只要目標明確,一雙不知疲倦的腳說走就走,從不猶豫。
他回到雍陽這一天,雍陽正下著入夏以來的第一場雨。此前,幾場春雨已將鄉民臉上的愁雲慘霧盪滌一空,年饉所造成的悽慘景象正在悄然退去,破土而出的禾苗十分茁壯,預示著一個豐收的秋天。他只在家裡呆了半天就又開始走村串戶,收購他今年以來準備用於囤積的第二批懷藥。秋天,田裡的莊稼果然大獲豐收。他準備把第二批懷藥運往漢口時,宗雪竹告訴他,八國聯軍正在陸續撤離北京,出逃西安的兩宮此時已經離開了陝西,目前正在返回北京的途中。這個訊息是劉文清壯著膽子把吳浩宇的一批煤炭銷往直隸的耳聞目睹。宗雪竹把這個訊息告訴他是想暗示他,他存在天津的那一批懷藥可望起死回生,並沒有讓他改變原定計劃的意思。不料,聽了這個訊息,他居然欣喜若狂,當即改變原定計劃,押著二十五輛獨輪車直奔天津,要把這一批懷藥和存在天津的那一批懷藥匯在一處,一併囤積。
可是,他這一去,不但沒有像往年一樣回家過春節,而且泥牛入海,杳無音訊。過了元宵節,他家裡的人終於坐不住了,三番五次跑到宗家大院,請宗雪竹估計估計,他現在究竟在天津還是在漢口,人是否安然無恙。宗雪竹雖然沒有確鑿的根據,但出於穩定人心的需要,一再說他之所以沒有回家過春節,那是因為天津、漢口兩地的懷藥生意此起彼伏。他有時還裝出生氣的樣子指責他們胡思亂想會弄假成真的,終於把他們嚇得再也不敢胡思亂想。一天上午,有人發現,仨仨倆倆沿著那條被煤塵染得烏黑的土路結伴而來的男人,已經不是討荒要飯的乞丐,而是一年半之前從雍陽失去蹤影的煤商。站在村頭翹首企足猶在漫漫長夜苦苦等待黎明的窯主們,頓時眼睛一亮,緊接著就歡呼雀躍起來。煤商們不但帶來了讓窯主重振旗鼓的商機,還出人意料地帶來了範嘉言的訊息。
“一夜暴富啊!”煤商對範嘉言的家人說,“僅僅一天之內,那懷藥就一漲再漲,把人漲得眼花繚亂,心想它再漲就要漲到天上去了。第二天呢,它居然又是一漲再漲,真的就漲到天上去了。他忙啊,忙得一邊趕路一邊啃幹窩頭,哪還顧得上回家過年呢!”
宗雪竹卻認為煤商嘴裡的懷藥行情言過其實。不過,懷藥行情否極泰來以至價格一路上揚,卻是他深信不疑的事實。因為來自漢口藥幫巷的藥商早在煤商重返雍陽之前就在雍陽附近的村子裡晃來晃去了。這時,麥收剛剛結束,人們正忙著播種玉米。繼去年秋天獲得豐產豐收之後,今年的小麥又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收成。一場年饉過後的兩次豐收,這像是因禍得福的好年景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