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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跌倒。他的粗腿蹬了兩下,可能是急於爬起來挽回面子吧,想不到被隨後撲出來的珊子一腳踢向了正中部位……那嘶啞粗長的嚎吼、那伴著十二分沮喪和委屈的哼叫,讓人至今難忘,所以都認為這是值得記入鎮史的大事。
就在全鎮人的注視之下,大痴士像來時一樣身負黑色布卷,神氣全無地垂頭而去。從背影上看,這個人遠遠沒有來時那麼強壯,也沒有當時大家目測中的高大。
那個令全鎮人久久不能忘懷的事件始末,就是如此。
珊子後來從未提到來訪的大痴士一個字。所有人都不會去詢問屋內那一刻鐘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果不是緊緊相接的炎熱的夏天發生了另一件事,大痴士就會一直被鎮上人談論下去。因為後一件事出現了,前面的種種場景和細節立刻大為遜色,甚至有點淡乎寡味了。
這個夏天的炎熱鎮史上並未記載,據說歷史上棘窩鎮只出現過一次:上年紀的人說,那一年熱得麻雀搶地而死,雞狗跳河跳井;也因為太熱了,引出了令鎮上人至今想一想還要臉紅的反常症候——凌晨兩點出現的一點可憐的涼爽中,半數以上的窗子都傳出了淫蕩的喧聲。這些淫言浪語漸漸連成了一片,渲染得越來越大,襯托著一個個格外慵懶寧靜的棘窩鎮的黎明。
總之這是記憶中的第二個炎夏。中午,家家都敞窗納涼,在靠近北小窗處安置一張木椅或小床,差不多都是一直呆到下午四點左右才肯挪窩。可是這一天,就像被一個聲音統一召喚過一樣,不止一個鎮上人突兀地結束了午休,無聊而又急切地從小後窗探出頭來。他們的目光尋索一會兒,然後一齊聚焦,盯在了同一個生人身上。
真正的野獸(2)
這是一個說不清年齡的老男人,正在爬上石頭街的一道緩坡,步子遲緩卻相當有力,每走一步,略顯大些的頭顱就向前探一下。他雖然骨骼壯實,但個子只達到中等以下,加上天熱只穿了短褲和小搭袢,所以鬆鬆的面板和凸出的肋骨顯露無遺。他的額頭突出而堅硬,泛著亮光並生著一簇皺紋,加上緩慢的步履和呈羅圈狀的弓腿,使見他的人無不想到了一種動物:龜。從中午第一眼見面到後來,人們就一直叫他“老Gui頭”。
老頭那天爬上坡來,擦著稀薄的汗粒,仰頭望著石頭街兩旁探頭豎腦的窗子,用一種少見的沙啞嗓子問:“請問有個叫珊子的姑娘住在這裡不是?”
窗戶無聲地關了。老頭連問無果,就繼續往前。這時所有的小窗再次開啟。只見他不知怎麼走到了黃|色卵石小院前邊,像畏懼陽光一樣仰臉觀望,後背上的布囊鼓起來恰像一副沉重的龜殼——這會兒還沒容他再次打聽,院內那扇小窗戶就開啟了——人們事後無不稱奇,復敘說:“怪極哩,就像事先把一切都算計在內似的,人家珊子穿了嶄新的花衣裳,正從窗上笑臉盈盈招手呢!”
不用說老頭就邁著緩慢有力的步子進屋了。窗子和門隨即關閉,顯然主人對這個夏天的炎熱並不在乎。街上的人一直從小窗上盯過來,發現珊子家窗門緊閉直至太陽落山。掌燈時分,窗紙上透出溫馨的光,一度還映出兩人疊印的身影。這樣一直過去了三天,小院裡既沒人出門,又無聲無息。“怪耶,他們買菜打水都要出來啊,難道早已備好了多日的糧秣?”鎮上人越發迷惑了。
第四天下午,天熱得雞子兒都能燙熟。小院的門開啟了,只見那個老Gui頭像來時一樣打扮,只不過神情多了一分欣悅和滿足,又長又深的鼻中溝重重地垂下來。珊子攙扶著他,一張容光煥發的臉上滿是甜蜜和欽敬,樣子十分殷勤。她一直將老Gui頭送過了石頭街,又站在街口小聲說了一會兒話。到了兩人分手的時候了,有人親眼見老頭兒邁動一雙弓腿跨到了路邊,原來是要採一枝打破碗花兒——原以為老頭是想把這花別到珊子的頭髮上,誰也未曾料到的是,老人顫顫抖抖的手一下就把花兒插進了珊子的|乳窩那兒。珊子低頭看花,老頭憐惜地拍了拍她的臉。
他們就這樣分手了。
那天珊子站在鎮邊,一直目送烏龜似的老人緩緩離去:老人走進西面的一片蒼茫之中,又折向南,那兒是連綿的群山……珊子胸前的打破碗花顫顫悠悠,映襯著一對碩大的Ru房。事後鎮上人不得不如實地說:那天下午珊子有些可憐,孤零零站了許久,一對大Ru房被西邊的太陽照得通紅通紅,像一對熟透的南瓜……
這些都是眾口一詞,所以早已不是傳言,而直接就是事實:珊子在最火熱的夏天過完了自己的新婚,那是如火如荼的三天三夜,從此徹底告別了Chu女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