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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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學以儲寶,酌理以富才,研閱以窮照,馴致以懌辭;然後使玄解之宰,尋聲律而定墨;獨照之匠,窺意象而運斤:此蓋馭文之首術,謀篇之大端。
所謂“思理”,亦即神思之理,也就是藝術想象的心理規律。所謂“思理為妙,神與物遊”,也就是指出藝術想象是一種人的內心世界中的表象運動。唯其是一種表象的運動,才能“思接千載”,“視通萬里”;才能“吐納珠玉之聲”,“卷舒風雲之色”;也才能“登山則情滿於山,觀海則意溢於海”,以至於“萬途競萌”,意象叢生。然而劉勰接下來又說:“是以陶鈞文思,貴在虛靜”,也就是說:正因為(是以)藝術想象是一種表象的運動,所以在進行藝術想象時,藝術家的內在世界必須保持一種“虛靜”的心理狀態。虛則虛空,靜則靜止,虛空則何來表象?靜止則何從運動?以虛靜為神思之規律,是不是有些奇怪呢?
看來必須首先解決神思之所謂“神思”。從《神思》篇看,神思是一種合乎規律的思維,故稱“神理為妙”,並屢稱“文之思也”,“意授于思”,“思表纖旨”云云。但是,神思又非一般思維,而是一種能夠突破直接經驗、超越時間空間的“神思”。“神”也者,《易·繫辭》所謂“陰陽不測之謂神”和《易·說卦》所謂“妙萬物而為言者也”。唯其“陰陽不測”且又能“妙萬物而為言”,才能超越時空、打破侷限,感受直接經驗所不能感受者,創造日常活動所不能創造者。藝術想象的這種自由創造特徵,非以“神”而無以名之。
第四章 神思之理(4)
很顯然,“神思”之“神”不是宗教神學意義上的人格神,而是哲學心理學意義上的神秘性。“形在江海之上”怎麼可以“心存魏闕之下”呢?“寂然凝慮”、“悄焉動容”,怎麼就能“思接千載”、“視通萬里”呢?在古人看來,這是很神秘的;而且,這種神秘性很可能與“道”的神秘性有關。《易·繫辭》說“一陰一陽之謂道”,又說“陰陽不測之謂神”,所以韓康伯注云:“神也者,變化之極,‘妙萬物而為言’,不可以形詰求也。”我們知道,在藝術想象活動中,表象的運動(包括表象的呈現、再造、轉換、組合),其速度都非常之快,而且自始至終都處於一種流動狀態,往往非常迅速地從物件的這一部分轉移到另一部分,從這一表象轉換到另一表象,較之感官直接面對的外部客觀世界,要不穩定得多。李白的《行路難》曾非常生動地描述了表象運動的這種不穩定性:“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閒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劉勰自己也說,在藝術想象活動中,“神思方運,萬途競萌”。在生理學和心理學水平都十分低下的時代,古人無法解釋想象活動的這種心理特徵,便只有稱之為“神”,並歸之於“陰陽之道”的“變化之極”。這樣,神思的功能便只有來源於對“道”的把握和觀照。《易·繫辭》說:“知幾其神乎”,“幾”即事物變化之微;要“知幾”,非“虛靜”不可。范文瀾先生《文心雕龍注》有這樣一段說明:
《易·繫辭下》“精義入神,以致用也。”韓康伯注曰:“精義,物理之微者也。神寂然不動,感而遂通,故能乘天下之微,會而通其用也。”《正義》曰:“精義入神以致用者,言先靜而後動。聖人用精粹微妙之義,入於神化,寂然不動,乃能致其所用。精義入神,是先靜也;以致用,是後動也;是動因靜而來也。”彥和“陶鈞文思,貴在虛靜”之說本此。
這就很清楚地揭示了劉勰“虛靜”說的思想來源——玄學化的《周易》哲學。按照這種哲學,世界的本體是虛靜的,本體派生萬物的過程,是先靜而後動,化靜而為動;因此學者體察“物理之微者”,也應先靜而後動,化靜而為動。人的“心神”與“本體”同歸於虛靜,“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即以一種虛靜觀照的特殊心理狀態,透過對“道”的神秘感應或心領神會,來溝通此岸與彼岸、心理與物理。劉勰認為藝術想象的規律與這種對“道”的領悟規律相同,故稱“寂然凝慮”,“悄焉動容”,即以虛靜默想的心理活動,來攝取物象,與物交遊。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知幾著微,打破現實界的感官侷限,收到超越時空的“不測”之神功。對於藝術想象規律的這種解釋,當然是不科學的,但以古人的認識水平,也只能這樣解釋了。好在這是一個幸運的錯誤,即藝術想象作為一種不依賴當前感官直接經驗的心理活動,確乎有一種“虛”、“靜”的特點。它不直接訴諸感知(即只以過去感知的表象經驗為材料),因此“虛”;它也不必訴諸行為,因此“靜”;所以對於感知和行為而言,它的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