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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少女講起話來落落大方,殊無小兒女態,但秦白川笑道:“畹兒走眼啦!這位小哥穿著雖然寒酸,但他舉手邁足都有尺度,單是武功高強之士,還教不出這等子弟哩!”
秦氏兄妹聞言,重向皇甫星望去,但見這少年十六七歲,身形是個偉岸的架式,黑黑臉膛,方面大耳,鼻樑挺直,濃眉入鬢,雖然相貌堂堂,卻無奇特之處,眼神澄澈,亦不似內家高手的模樣,不禁同是暗暗稱奇,不知所謂尺度是指的什麼?
皇甫星見三人的目光全在自己臉上打轉,心下感到窘困,忙再抱拳道:“適才老員外提到神旗幫,但不知是怎樣的一個幫會?”
秦白川冷哼一聲,忿然道:“神旗幫麼,是個無惡不作的幫會,湖廣一帶,凡屬奸邪之輩,八成是神旗幫的賊子!”
皇甫星暗忖:“此老果是嫉惡如仇。”他有心引開秦的注意,免得他盤察自己,介面問道:“那位姐姐說無量神君早晚就到,莫非也是神旗幫的人物麼?”
秦白川見聞廣博,經驗老到,明知皇甫星東扯西拉,是在拖延時間,無奈生來性烈,聽人提到心頭厭惡的人,打不著時罵也要罵幾聲,這時雙目一瞪,敞聲道:“無量神君麼!是個……”
忽聽門外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是一位有債必索,有仇必報,無容人之量的神君。”
說話間,廳門一開而閉,燭光搖晃下,一個劍眉斜飛,星目電閃,貌相俊美,但卻滿面帶煞的白衫少年,驀地在廳中出現,負手卓立,與皇甫星相距不過咫尺!
皇甫星心神一凜,雖見其來得突兀,但知定非無量神君本人,不禁目光一抬,朝他仔細打量一眼。
這白衫少年也不過二十左右,立在席前遊目四顧,口角掛著一絲冷笑,傲氣橫溢,令人難以忍受,外面大風大雪,他那白綢長衫上點滴雪花不見。
秦白川久走江湖,一眼之下,已知來者不善,這時雙手按住桌緣,慢吞吞地離座而起,道:“閣下怎樣稱呼?此來寒舍,是否領了無量神君之命?”
只聽那白衫少年冷冷道:“我叫谷世表,神君是我的師尊,你們乾乾脆脆一齊動手,誰能逃出廳門,公子爺算他命大,從此再不找他。”
皇甫星暗想:此人好生狂妄!索興端坐不起,道:“在下久聞無量神君的大名,外邊風雪甚大,朋友何不將令師請進屋來,在下也好瞻仰瞻仰令師的丰采。”
那谷世表雙眉一剔,目中兩道冷電斜斜睨視,哂然道:“看不出來,你倒是個厲害角色。”他冷冷一笑道:“神君遠在千里之外,你放膽動手便了。”
皇甫星聞言一怔,暗忖:“事情大出母親的預料,這卻如何是好?”
他一時無計,目光一轉,故意朝秦白川望去,果然眾人的目光,隨即都向秦白川投去。
只見秦白川將頭一昂,手捋銀鬚,哈哈一陣狂笑,洪亮的笑聲彷彿鳴金碎玉,震得燭光搖曳,樑上積塵簌簌而下。
那谷世表勃然大怒,道:“老匹夫死在臨頭,裝腔作勢救不了命。”
秦氏兄妹見他出言不遜,面上齊泛怒容,兄妹二人站立老父身旁,提防對方猝然出手,幾名原在廳中侍候的健僕,卻已悄悄地溜了出去。
秦白川笑聲一息,臉上忽然透出一股甚為古怪的神態,朝那谷世表道:“皇天有眼,要讓老夫出一口鳥氣,你若自信必勝,那就勞駕稍待一時。”也不管他等是不等,秦白川面龐一扭,朝皇甫星肅然說道:“這位小哥,你趕緊講實話,來到這裡為了何事?”
這一忽工夫,皇甫星業已轉了百十個念頭,衡量眼前的情勢,覺得母親的安排已難奏效,但那谷世表雖然年輕,瞧那來勢,自己和秦白川父子,顯然都不是他的敵手,必須另謀良策,否則自己和秦家一門,勢難逃出姓谷的毒手。
他年紀雖幼,卻是智勇雙全,否則他那寡母豈能對他抱著偌大的期望?這時事迫眉睫,腦中急謀對策,只因他向來是個孝子,念頭幾轉,決定還是先弄明自母親的意向,然後再作決定。
想得雖多,時間卻只一瞬,心意既定,頓時從容離座,掏出懷中的書信,揭開封皮,閃目望去。
只見信箋上寫道:“落霞山莊華門文氏頓首,謹拜上無量神君李公閣下:北溟一別,匆匆十載……”他心中想道:原來無量神君姓李。
繼續看去,見那信上寫道:“昔曹州構隙,曲在李公,斯時群豪,有目共睹,事涉先夫,亦為眾所周知……”
他心頭大疑,暗道:不知怎樣結的仇怨,何以又牽涉到爹爹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