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看看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一邊是像牆一樣的長列貨車。莫瑞爾有些驚恐地問:“他沒死吧,孩子?”
“死了。”
“什麼時候死的?”
“昨天晚上,我們接到媽媽的電報。”
莫瑞爾走了幾步,斜靠在一輛卡車旁,雙手蒙著眼睛,他沒有哭。保羅站在那裡,張望著四周等他。一架過磅機上,一輛貨車慢慢開過。保羅望著周圍的一切,就是迴避不看似乎累了斜靠在煤車上的父親。
莫瑞爾以前去過一次倫敦。他動身去幫妻子,心裡害怕,神情憔悴。那一天是星期二,孩子們留在家裡。保羅去上班,亞瑟去上學,安妮有一位朋友陪著她。
星期六晚上,保羅從休斯頓回家,剛拐過彎,他就看到從塞斯利橋車站回來的父母。他們在黑暗中無言地走著,精疲力盡,兩人拉開一大截距離,保羅等著。
“媽媽!”他在黑暗中喊了一聲。
莫瑞爾太太瘦小的身軀似乎沒有反應。他又叫一聲。
“保羅!”她應道,仍是十分漠然的樣子。
她讓他吻了一下,但她似乎對他沒有感覺。
回到家裡,她依舊是那副神情——愈發矮小,面色蒼白,一聲不響。她對什麼都不在意,對什麼都不過問,只是說:“棺材今天晚上就運到這兒了,沃爾特,你最好找人幫幫忙。”然後,轉過身來對孩子說,“我們把他運回來了。”
說完她又恢復了那種一言不發的狀態,兩眼茫然地看著屋裡的空間,兩手交疊放在大腿上。保羅看著她,覺得自己氣都喘不過來了,屋裡死一般的寂靜。
“我上班了,媽媽。”他痛楚地說。
“是嗎?”她回答,神情陰鬱。
半小時後,莫瑞爾煩惱不安,手足無措地又進來了。
“他來了,我們應該把他放在哪兒?”他問妻子。
“放在前屋裡。”
“那我還得搬掉桌子吧?”
“嗯”
“把他放在椅子上?”
“你知道放在那兒——對,我也這樣想。”
莫瑞爾和保羅拿了支蠟燭,走進了客廳,裡面沒有煤氣燈。父親把那張桃花木的大圓桌的桌面擰了下來,空出屋子中間,又找來六把椅子面對面地排著,準備放棺材。
“從來沒見過他這麼高的人!”這個礦工說,邊幹活邊焦急地張望著。
保羅走到凸窗前,向外望著,夜色朦朧,那株白蠟樹怪模怪樣地站在黑暗之中。
保羅回到母親身邊。
十點鐘,莫瑞爾喊道:“他來了!”
大家都吃了一驚。前門傳來一陣開鎖取門閂的聲音。門開處,夜色湧進屋內。
“再拿一支蠟燭來。”莫瑞爾喊道。
安妮和亞瑟去了。保羅陪著母親,一手扶著母親的腰站在裡屋門口。在這間乾乾淨淨的屋子裡,六張椅子面對面的已經擺好了。窗邊,亞瑟靠著花邊窗簾,舉著一支蠟燭。在敞開的門口,安妮背對著黑夜,向前探身。站在那裡,手裡的銅燭臺發著光。
一陣車輪聲。保羅看見外面黑漆漆的街上幾匹馬拉著一輛黑色的靈車,上面是一盞燈,兩側是幾張慘白的臉。接著,幾個男人,都是隻穿著襯衫的礦工,好象在拼命用力。一會兒,兩個男人出現了,他們抬著沉重的棺材,腰都壓彎了。這是莫瑞爾和一個鄰居。
“抬穩了!”莫瑞爾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他和同伴們踏上園子裡很陡的臺階,微微發光的棺材頭在燭光下起起伏伏。其他人的胳膊在後面使著勁。前面的莫瑞爾和本茨踉蹌了一下,這個黑色的龐然大物就晃動起來。
“穩住!穩住!”莫瑞爾喊道,聲音中似乎飽含著痛楚。
六個人抬棺材的人高高地抬著棺材,走進了小園子。再有三步臺階就到門口了。
靈車上那盞黃色的燈孤零零地在黑沉沉的馬路上閃爍著。
“小心!”莫瑞爾說。
棺材晃動著。人們爬上這三級臺階。第一個人剛出現,安妮手裡的蠟燭就忽閃了一下,她禁不住嗚咽起來。六個男人垂著腦袋掙扎著進了屋,棺材壓著六個人,彷彿壓在每個人的心上似的沉重而悲哀。
“噢,我的兒子——我的兒子!”這些人因為上臺階步伐不一致而引起棺材晃動,每晃一次,莫瑞爾太太就低聲地哭號一陣。
“噢,我的兒子——……——……——………,”
“媽媽!”保羅一手扶著她的腰,嗚咽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