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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先生一進門,便見當中地上,門板上鋪了被褥,躺著一個人。
有床榻不睡,卻躺在地上,本就甚是古怪,更怪的是,這人身邊兩側,各自半跪了一人。不是別人,一個是金七,一個便是楊珠了。兩人看見魯先生進門,嘴裡忙著招呼“世伯”,卻並不起身,還是半跪著。
原來金七、楊珠二人的手,是被那睡著的病人,緊緊抓住不肯放鬆,因此二人起身不得。
看那病人,乃是一個年輕女子,面色死灰,嘴唇發紫,裹了兩層嚴嚴實實的棉被,睡得如死人一般。棉被上,隱約看見血跡,斑斑點點。
20 看病
魯先生見病人沉重,本是和金七楊珠招呼的笑臉,一下子冷了下來。俯身去摸年輕女子的脈門,先是左腕,再是右腕。那女子兩隻手緊緊抓了金七楊珠,絲毫不肯放鬆,就如生根一般,兩腕卻是冰冷,脈息全無。
魯先生臉上寒氣,越來越重了。金七楊珠都不做聲,老劉也退了一邊,唯恐有礙他看病。
魯先生又診了左手背、右手背,起身搖頭,金七問道:
“世伯,難道果真不好麼?”
魯先生嘆道:“這孩子怎地這樣命苦!”
聞聽此言,楊珠“呀”地失聲一叫,眼淚隨即下來了。自知失態,忙忍了哭聲。
魯先生圍著病人轉了半匝,停了腳步看看病容,皺眉道:
“掀開被子,我看看腳脈。”
老劉慌地過來,跪倒在地,輕手輕腳掀了厚重的被子,露出病人一雙纖足。原來那女子雙足只穿大紅睡鞋,褲管單薄,竟是小衣。
魯先生雙手齊伸,虛抓了女子腳腕,閉目凝神,又診了片刻。隔了襪子,又診了腳背。放手起身,還是搖頭。楊珠一見,忍不住啜泣起來。
金七道:“近村幾位大夫都請過了,說的都是一樣話,叫準備後事。只是這孩子手裡抓的這樣緊,還像是有幾分希望的,所以才要拜請世伯奔波。”
魯先生嘆一口氣,道:“後事呢,是早該準備了。只是這孩子這樣走了,如何向她家人交待!你等我再診診。”
說罷,轉去病人頭前,也是跪了,兩手伸向女子脖頸,去摸那頸中之脈。只一觸,不禁大驚失色,往後一跌,坐倒在地,老劉哪有防備,竟沒有護住,這魯先生坐在地下,口裡道:
“居然會有這等事情!”
一面爬起,伸手去被中,摸病人心窩。
那心口,竟然是微微的跳動,熱氣猶存。
魯先生只診得鬍鬚顫抖,氣喘吁吁。
金七楊珠老劉,三個人六隻眼睛裡,滿是盼望,只盼魯先生說一句“有救”。
不料魯先生還是長嘆一聲,診畢起身,坐在桌旁椅子上,接了茶水,吹著喝著,一邊尋思,一邊向老劉道:
“點心!粥!”
老劉答應道:“就來!是我老糊塗忘記吩咐了,這就去叫她們拿來。”
老劉奔出,金七忙問:“世伯,可還有救麼?”
魯先生喝著茶喘著氣,搖頭晃腦,道:
“這等奇脈,真是沒聽過沒見過!尋常怪脈,只有釜沸、魚翔、彈石、解索、屋漏、蝦遊、雀啄、偃刀、轉豆、麻促,從沒見過這樣脈象!手腕手背,腳腕腳背,都是死脈,脖頸之脈卻是自縊將死掙扎的脈象!更可怪的,其胸脈反倒是無限生機求活路的意思!奇怪!奇怪!”
金七楊珠,異口同聲道:“如此說來有救?”
魯大夫:“救是可以救一救,只是救得活否,還要看造化了!”
楊珠大喜,道:“那就煩世伯施為!”
魯先生:“你快把這孩子得病的緣由,細細說來!”
金七道:“我來說吧。小梅姑娘原本什麼毛病都沒有的,只怕是嚇著了。八、九月間我收留一個無家可歸的白姓女子,在家裡是和小梅姑娘同住的,三日前,忽然有老婦人來找那女子,哭鬧一天,鬧完了說次日就一起走。不料當夜,老婦暴死,那白姓女子也懸樑自盡,天亮有人看見的時候,屍身都涼了。那女子那夜睡在小梅姑娘房間,就吊死在床上方的屋樑上,屍身恰對著小梅姑娘的頭臉。那屋子本來不高大,屍身的雙腳,竟恰似踩在她臉上一般。人看見時,小梅姑娘已經昏迷不醒。待我和內人趕到,正慌亂時拉了她手喊叫,她卻大叫一聲,吐了一口鮮血,兩手抓了我兩個緊緊不放。這兩日,牙關緊咬,連口水都喂不進。”
魯先生聽了,搓手跺腳,點心也不吃,粥也不用,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