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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王爺的話裡,沈葆楨尚有活命的機會,高溱這才放心,畢竟兩人故舊,怎麼也不想看他被砍了腦袋。心說倒要好好開導他,王爺雄才偉略,天命之主,順天而行,才是智者所為。
侍衛推搡沈葆楨出殿,高溱隨即告辭,此時有侍衛匆匆而入,送來一份電文,乃是從福建汀州府而來,汀永大營的軍報。
平遠軍第四鎮福建汀永大營位於汀州府和永春州之間,軍營電報線路雖已架設,但河段山坳,仍需趕工加固鋪設最合理之線路,是以暫時每天只有兩個時辰與廣州相通。
電報是昨日趙三寶發出的,言道馬新貽、剛安從中策應,延平府知府劉登煥改旗易幟,向同治帝稱臣,現有馬新貽和剛安拉出數營綠營佔據延平府,趙三寶自然要去給其壯聲勢,改編綠營,而軍務緊急,是以昨晚已經帶了警衛哨上路。
延平府?葉昭就是一喜,延平府位於閩境中部,乃是兵家必爭之重鎮,若延平府收入囊中,則東可進逼福州,北可抗安、浙之兵,西則與江西大營遙相呼應,閩南盡被掌控。從此閩境贛境之茶商,可就全然在南朝治下。
馬新貽、剛安謀劃之事,自然周全,而延平知府劉登煥精明強幹,早就與趙三寶暗通書信,此事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剛安?葉昭心裡隱隱有絲不安,踱著步,默默思索著。
此時的延平府驛館,槍聲如雨,驛館院落層層的屋脊上,步槍手組成火力網,四下射擊,而這一帶民居,已經被紅纓子兵勇圍得死死的,驛館前門和後門處的窄巷,更有兵勇堆壘麻袋沙包,構築工事。
驛館第二進院落傘蓋般的古樹下,趙三寶正默不作聲擦拭槍管熠熠發光的步槍,在他身邊焦急踱步的,是延平府知府劉登煥。
劉登煥到現在還心下慶幸,幸虧選在此時來拜訪趙軍門,若不然怕也被穆蔭、剛安抓了起來。
穆蔭來閩浙劉登煥倒是知道,這位鑲白旗滿洲副都統以兵部侍郎之尊來閩浙協助總督袁甲三辦軍務,實則自然是六王派來穩定閩浙局勢的,穆蔭與袁甲三私交甚密,可說是極適當的人選。
可誰知道穆蔭會來延平?很明顯與剛安密謀演了這麼一出大戲,馬新貽一直在暗中聯絡綠營將官,而剛安將計就計,在這延平府誘捕馬新貽和自己等與南朝私通的官員,如今這場大戲更沒白唱,平遠軍中赫赫有名的三寶爺也深陷重圍,三寶爺只帶了軍部警衛哨百十人乘快馬而來,可不知道能支撐多久?
本來穆蔭、剛安等人準備在驛館井中下藥,卻不妨警衛哨機警,這才事敗,隨即穆蔭所領火器兵與綠營兵勇就將驛館重重包圍,嘭嘭的交上了火。
看著臉上毫無表情的趙軍門,劉登煥心下稍定,躬身問道:“軍門,不知援軍幾時到?”
趙三寶眼皮都沒撩:“沒有援軍。”他眼裡隱隱有絲怒火,自是為了剛安,他想不通的是,剛安怎會背叛王爺。
劉登煥心就是一沉,本來見軍門鎮定,以為會有援軍接應呢,可想想也是,汀永大營據此山高水長,趙軍門等人皆是乘快馬而來,若大隊行動,怕要一兩日時光,若再帶上火炮,那就更加緩慢了。
“那,那怎麼辦?”劉登煥無奈的問,心說難道今日要死於此間?不過能與大名鼎鼎的三寶爺一同赴死,倒也不冤。
劉登煥搖著頭,誰又不怕死?可事到臨頭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若被穆蔭、剛安抓住,自己可不能像個孬種。
趙三寶目光看向了西方泛著金邊兒的火燒雲,甕聲道:“等天黑衝出去!就怕彈子不夠用!”說著話就站起身,大喊道:“都給老子省著點彈子兒!奶奶的老子還能不能再伺候王爺他老人家,要看你們這幫混球爭氣不爭氣!”
四下應聲如雷,有人喊道:“三寶爺,俺還沒見過王爺呢,今兒要是死球了,求爺個事兒,把俺的眼珠子挖出來,您拿去見見王爺的真容。”
趙三寶笑罵道:“滾蛋!血絲呼啦的,你個兔崽子想噁心他老人家?你想看王爺,自己他媽的打起精神殺出去,老子就帶你去廣州見王爺!”
“好!”四下歡呼,有人喊:“媽的張羅圈,又讓你佔先了!”
劉登煥怔怔的看著、聽著,這些粗獷漢子,難道不知道今日九死一生麼?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第十七章 老子叫趙三寶(下)
驛館包圍圈外長街上,遠遠的麾蓋之下有幾匹駿馬,穆蔭和剛安並肩坐在馬上。胯下的紅鬃馬不時打著響鼻,剛安神色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