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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打聽了壽姑娘的去處,聽說她正在藏書閣,便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喉嚨,朝那裡走去。
此時此刻。藏書閣內。
桃苞山莊壽後姑娘——步深契的頂鍋英雄,易容術大師——諢名“望梅止渴”——真實身份崑崙踏雪宮大師兄修真界第一風流浪子——梅含雪仙君,正專心致志地看著一本名為《上古結界圖錄》的古籍。
這本書原本是放在楚晚寧紅蓮水榭裡的,楚晚寧歸隱南屏之後,曾修書請薛蒙將他水榭裡的書籍全部移至藏書閣,以供弟子們修習。連同《上古結界圖錄》一塊兒搬過來的,還有《草木集》《蜀中游記》《臨沂儒風門琴譜》等諸多書籍。
作為一名樂修,梅含雪對結界術的興趣其實並不大,照理而言他應當更會翻閱《臨沂儒風門琴譜》,可是他沒有,反倒是捧著一本晦澀艱深的結界書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摸著下巴,笑著點了點頭,似乎是深以為然。
他能不深以為然嗎?
因為這本楚晚寧留下的《上古結界圖錄》裡,居然有著一堆春宮豔情小畫!
梅含雪冰雪聰明,自然知道這些畫不會與楚晚寧有關,稍一思忖,也立即將原委猜到了個大概。想來,這些墨寶應當是墨燃頑劣時偷摸著在上頭留下的,畫面那叫一個精彩絕倫,構思那叫一個令人驚歎。
不得不說,墨燃是個很有想法的年輕人,梅含雪縱橫風月場那麼多年,尋常豔色已然入不了他的眼,可他卻被墨微雨先生的早年真跡給深深地打動了。
更打動他的是此人敢在楚晚寧的書上作此淫·圖,居然還能苟活至今,實在是一奇人也。
梅含雪看著看著忍不住噗嗤一聲笑起來。
墨微雨真有意思,薛子明跟他一起那麼多年卻出淤泥而不染,更有意思。
“有意思”是梅含雪對於一個人產生興趣的最重要要求之一。而自從他認識薛蒙起,他還沒覺得誰比薛蒙玩兒起來更有意思。在梅含雪看來,薛蒙這個人實在太沖動,太沉不住氣,太單純,忘性也大,就和水裡的河豚魚似的,他坐在岸上拍它一下,河豚立刻氣到鼓脹,可沒過多久,又傻乎乎地忘了,照舊耀武揚威地游來游去。
梅含雪就忍不住和上癮了的貓似的,沒事兒就打他一下,再打他一下,薛蒙越生氣,他就越是笑眯眯。
之前薛蒙忍無可忍的時候曾經問過他:“不是,梅含雪,請問我跟你有仇嗎?”
梅含雪心道,你是我恩公的兒子,仇自然是沒有的,不過陳年老賬有一本,你自己絕對是記不得了。
是的,薛蒙絕對記不得,他倆孩提時第一次見面,自己曾經做過一件缺德到冒煙的事兒——
他讓梅含雪穿過女裝。
當時梅含雪還是個臉頰微微有些肉,短胳膊短腿兒的小孩子,跟著師尊明月樓等一行人來到死生之巔。那時候是正值冬季,他戴著一頂白絨毛帽,穿著厚重的衣袍,帽子稍微大了點兒,總是動不動就側滑下來,遮住他淡金色的頭髮不算,還總是遮住他一隻碧色的眼,以至於薛蒙並沒有留意到這個生著異域面孔的小弟子。
那是梅含雪第一次離開踏雪宮來到別的門派,當時他年紀小,初來乍到,因為說話總帶著些碎葉城的口音,不想被嘲笑,所以乾脆不怎麼吭聲。只垂著淡金色的睫毛站在角落裡,和後來那招蜂引蝶的樣子全然不同。
那他和薛蒙是怎麼結的樑子呢?
別的不賴,全賴妙音池濃重的霧氣。
崑崙踏雪宮附近多溫泉,弟子們都習慣在溫泉池裡沐浴,梅含雪也一樣。
當天晚上,他本想拉著易容成中原人模樣的梅寒雪一同去妙音池泡澡。不過坐等右等,梅寒雪也沒有回房,所以他只好自己獨自去了浴池。
脫了外衫,只留一件薄薄的雪綃褻衣,梅含雪不知應當把外袍放在哪裡,於是乾脆頂在金色的頭髮上,踩著積著落花的卵石地面往裡頭走去。走到前面,忽然聽到一個青稚又朝氣十足的聲音。
“師昧,你應該多曬曬太陽,你看你來了死生之巔也這麼久了,還是這小身板,你再看看我,我多結實。唉,我都擔心你長大之後就像那個啥……像那個無常鎮賣燒餅的武叔叔,還沒他媳婦兒高。”
而後是另一個溫溫柔柔的嗓音:“少主自然是最好看的,我哪裡能和你比呢?”
梅含雪那時候官話學得還不是很好,不明白“少主”是什麼意思,如果他能明白,他就會知道這位便是他恩公的兒子。可惜他聽不懂,他以為這是一個人的名字,此人名叫“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