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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歲就知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她雖眼饞,卻從來沒有伸手摘過那近在咫尺的橘子。
有一天晚上,羅纖纖藉著月色,坐在院子裡哼哧哼哧地洗衣裳。
她爹身子不硬朗,早早就歇下了,窮人的孩子當家早,小姑娘擼著袖子,細細的胳膊浸在木桶裡,鼓著小臉搓的認真。
忽然門口傳來一陣嘶啞的咳嗽聲,一個渾身是血的青年踉蹌著闖了進來,瞪著她。
小姑娘嚇傻了,甚至忘了尖叫。
那青年滿臉汙髒血痂,眉目卻很桀驁英俊,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麼原地僵持了好久,最後青年實在支撐不住,靠著牆根慢慢坐下來,喘著氣,沙啞道:“來點水。”
許是那青年長得不像壞人,又許是羅纖纖心底善良,雖然害怕,但還是咚咚跑回屋子裡,接了一盞茶水,遞到那個青年嘴邊。
青年也沒有客氣,咕嘟咕嘟喝了個乾淨,喝完之後他擦了擦嘴角,翻起眼皮,盯著羅纖纖的俏臉,眼神有點發直,半晌也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羅纖纖也不說,只是怯怯地眨巴著眼睛,離著些她自認為安全的距離,不遠不近地攥著手,打量這個陌生人。
“……你長得挺像我一個故人。”青年忽然咧開嘴,眯著眼睛陰沉地笑了笑,配上那一臉的血汙,實在有些猙獰,“尤其是眼睛,都是圓滾滾的,看上去就讓人想挖出來,戳在手指上,一口一個吞下去。”
森然可怖的話被他這樣平淡無奇地講出來,甚至還帶著些笑,羅纖纖抖得更厲害了,下意識捂住自己的眼睛。
那青年說:“呵,丫頭機靈,你就這樣捂著,別老盯著我看。我可管不住自個兒的手。”
他說話捲舌,北邊兒的口音。
月光灑在院子裡,青年舔著皸裂的嘴唇,忽然看到了院子裡頭的橘子樹。不知為什麼他眼前一亮,瞳仁裡閃動著精光,那光澤一會兒明亮一會兒黯淡,而後他揚了揚下巴,示意道。
“丫頭。”
羅纖纖:“……”
“摘個橘子剝給我吃。”
羅纖纖終於說話了,聲音細細的,帶著些顫抖,但是沒有猶豫:“大哥哥,這不是我家的果樹,是別人家的,摘不得。”
青年一愣,不知想起了什麼,臉色慢慢地就沉了下來。
“我說摘得就摘得,我要吃橘子,你給我去摘!”最後一聲惡狠狠的,像是從牙齒縫裡咯吱粉碎再啐出來的一樣。羅纖纖嚇得一抖,還是固執地站在原地。
小姑娘性子柔軟,但骨子裡卻和她那位腐朽到極致的爹一樣。
“我不去。”
青年倏忽眯起眼睛,弓起鼻樑,面目豹變:“臭丫頭知不知道你在和誰說話!”
“你要喝水,我、我給你倒,要吃飯,家裡也還有,但橘子樹不是我家的,我摘不得,爹爹說了,不告而取謂之竊,我是個君子,要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不能魚……”
一緊張,把移說成了魚,半大的小女孩像模像樣地漲紅著臉,堅持著爹爹教過自己的東西,磕磕巴巴地總算把話一咕嚕倒全了,但在青年的注視下,也已經抖得不行,兩腳打著擺兒。
青年無語。
如果不是不合時宜,聽這麼個小傢伙,還是個女娃兒,說出“不告而取謂之竊”“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還有——還有“我是君子”??噗,他真的要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可是他笑不出來。
反倒有一種強烈沖天的怨氣在胸臆中策馬鵬騰,碾著他的心臟。
“我最討厭你們這種,所謂的……”他扶著牆垣,搖晃著站起來,從嘴唇裡擠出兩個字,“善人、君子、豪傑、仁者。”
他在羅纖纖驚恐的注視下,慢慢挪動著受傷的腳,來到那顆橘子樹下,仰起頭,近乎貪戀地吸嗅著橘樹的味道,然後眼底忽然迸發出仇恨的紅光,還沒等羅纖纖反應過來,他就攀著那顆樹,狠狠搖晃起來,踹著,踢著,打著。
滿枝的橘子噼裡啪啦全震了下來,跌在地上,滾在一邊,那青年笑容扭曲,恣意地喊著:“好個不告而取謂之竊,好個富貴不能淫!好個威武不能屈!”
“大哥哥!你幹什麼!你快停下來!爹!爹爹!”
羅纖纖原本不想喊爹爹,她爹體弱,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出來也幫不上什麼忙。但她畢竟是個小姑娘,撐到現在終於害怕了,崩潰了。
“喊什麼喊!你爹出來我連他一起砍!”
小姑娘嚇傻了,含著淚,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