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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
了吧?他穿戴變了,身材也變了,沒怎麼變的是那張臉,還有
那令人擔憂的性情。他對我說:耳朵,是你嗎?聽聲調好像他
剛從地獄裡爬出來,好像他剛剛爬出來又得馬上爬回去了】
二少爺是很可憐的一個人。
這是第三十九架了吧?
孩子,你坐過鳥嗎?
有一句很有意思的話忘記告訴你了。洋人穿過柳鎮碼頭的
時候,東街口上的婿婦們一陣騷動。有個穿粉衫的娘們兒呀地
驚叫了一聲。她不是黑鷹,她叫白馬。她說那句話的時候風騷
地扭來扭去,好像孫悟空躲在她後邊,要甩金箍棒把她給支起
來了。
封建社會怎麼樣!
女人就是女人。
女人屍/J’很一多名堂的。
她說:好一根洋氈氈】
去吧,祝你睡個好覺。但願你早晨來看我的時候,我還活
著。不管怎麼樣,有意思的事情還在後邊,我要下功夫幹到底口
去休息吧,不要為女人的一句話害羞了。
幹真萬確,那是她的原話。
我累了。
3月2日錄
榆鎮在兩道山嶺後邊,是個萬畝大小的盆地。盆地裡的河
叫烏河,水不深,可水急,只能走木排和竹排,不能走船,多
輕的船也不行。河心裡淨是房子那麼大的石頭,水衝上去撞得
很響。烏河在山谷裡拐上七七四十九道灣,最後流到柳鎮的西
邊,成了蒼河的r一脈了。
為了行排,河上沒有矮橋,只有一座吊橋。沒有吊橋的地
方,人們得蹬水過河。從碼頭去榆鎮的路有二十里,它一會兒
在河那邊,一會兒在河這邊,坐不上轎子騎不上馬的人,只能
拎著鞋趕路。夏天發大水的時候,這條路乾脆就沒了。沒路了
也不怕。榆鎮和山外邊斷絕來往是常有的事。榆鎮是豐衣足食
的好地方,我們怕什麼呢?跟蒼河上下數不清的村鎮比比,榆
鎮在我們榆鎮人的眼裡簡直就是天堂了。
現在想想,這種孤芳自賞實在是毫無道理。整個盆地裡只
有兩種人,一種是曹家的老少,一種是曹家的佃戶。榆鎮是天
堂也是曹家的天堂,跟我們這些做奴才的有什麼相干呢?!我算
個什麼東西字我把自己當個人兒,到頭來不過是曹家府裡一條
餓不著的狗罷了。
那時候,不瞞你說,只要能在曹府裡做事,做狗我也樂意。
不為別的,就為曹老爺待我太仁義了。我沒有父親,也沒有母
親。我三歲給曹家餵雞,五歲給曹家養豬,九歲給曹家放馬。別
人十六歲了是苦力,在曹家的屠場、紙場、扇場裡做活,我十
四歲就做了曹老爺貼身的跟班,穿好的、吃好的、用好的。我
還圖什麼呢?我從跟曹家的家禽打交道的時候開始就不把自己
當外人了,那麼多年混過來,我覺著我差不多就是曹老爺的一
個兒子。他老人家怎麼看我我不管,我有我自己的主意就是了。
偷偷地給一個老地主做兒子,這叫什麼事?
你說得很對,這是悲劇。
我在碼頭上認出二少爺,為什麼要哭,為什麼拼命磕頭,秘
密就在這裡。他愁眉苦臉的樣子,讓我心疼,也讓我覺著親近。
那天我在人群裡為他開道,求他把一隻手搭在我肩膀上。他想
了想終於這麼做了,我很滿意,我成了他手裡的柺棍兒,可以
硬梆梆地撥拉那些擋道的饑民了。他們不斷哀求:親爹!您救
命:我真想踢他們。實在沒的吃了,吃腿上的肉麼裡這麼低三
下四的,哪配活在世上。二少爺的臉色很悲槍,不知道憐他們
呢,還是怨他們,他穿過人群的樣子像逃跑。
他說:這裡也弄成這個樣子了!
我說:去年澇,今年又旱了。
他說:榆鎮的米倉怎麼樣?
我說:滿著呢!
他說:為什麼不多娠一些呢?
我說:娠了不少了。縣城有咱們家開的粥棚,逢五逢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