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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在呼喚它吧!”我咬著牙,一字一字的說,“你想喚來……那個人!”
這一刻,冰鰭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接著,他無可奈何的笑了:“你知道得應該比我更清楚的。”
“我才不知道!”我大喊起來,“在房間裡養個鬼的事,誰會明白啊!就算你再不甘心,再想見你的哥哥,也不能做這麼危險的事啊!”
冰鰭在書桌前坐了下來,似笑非笑的抬頭看著我,這種得意洋洋的神情看起來非常討厭。我彎腰撿起地上的曼珠沙華:“你就能確定那傢伙是你的哥哥嗎?看看自己的臉色吧,它靠吃你的生氣長大,你就快被吃掉了!它肯定是扮成你哥哥樣子的可怕傢伙!”
“無所謂。”冰鰭垂下了薄薄的眼瞼,有些疲倦的支著下巴,發出了含混不清的低語,“……即使只有外表,那也是哥哥啊……”
又是那個表情,就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一樣的表情。即使只有外表也無所謂嗎?被怎樣也無所謂嗎?情願用生氣來餵食死靈,冰鰭對兄長的思念,簡直化成了執念般的存在啊!
忽然感到了控制情緒的困難,我一把將手中的紅花投在他臉上:“你這傢伙,變成怎樣我也不管了!”脆弱的柔莖折斷了,發出微弱的尖叫。冰鰭不為所動的冷笑凍結在殘照裡。我從未如此清楚的體認到這一點:誰也不能讓冰鰭解脫,除非兄長真的出現在他面前,親口對他說“我原諒你”。
第三天午後清澈的陽光下,我徘徊在亂開著曼珠沙華的庭院裡。這些來自彼岸的植物,沒有枝條,沒有葉片,它們捨棄了一切,用造物的所有恩賜來雕琢這過於嬌柔,過於精緻,以至於到了悽豔程度的紅花。像頑強的手指,它們用哭喊著要月亮的孩童的執著與任性向藍天伸展,去觸碰那也許根本不存在的東西。和這狂氣之花一樣,冰鰭呼喚的,不也正是無法實現的東西嗎……
輕易不會出現的恐懼在我心裡瘋長著——對兄長過於強烈的思念,已經讓一貫冷靜的冰鰭被這彼岸之花奪去了心靈!如果不斬斷這種思念,後果將會是怎樣的,我幾乎不敢去想。
彷彿驅趕什麼不祥之物一樣,我踐踏著面前的曼珠沙華,向冰鰭的房間跑去。
還殘留著夏日餘熱的天氣裡,冰鰭竟然關著門,連視窗都低垂著竹簾。我猛地撞開房門,卻在一瞬間屏住了呼吸——門窗緊閉,又沒有開燈的舊式廂房裡能見度應該很低才對,可是我為什麼看得這麼清楚——已經……這麼大了嗎,那個嬰靈!
我無法移開注視它目光:第三天的嬰靈,儼然是十來歲的樣子,很快就要趕上我和冰鰭的年紀了。周身圍繞著淡赤的火影,它百無聊賴的倚在的屏風上。已經不必依靠黃昏的水光了嗎?這快要成長為少年的身體退去了虛無感,連發絲都那麼清晰。
門在我身後無聲的關閉了……
“你是冰鰭的哥哥?”我壓抑著聲音裡的恐懼,“假的吧!那個人早已不在了不是嗎!”
靈體一動不動的倚著屏風,完全忽視我的存在。“你是想借助冰鰭最思念的形象吸取他的生氣!太卑鄙了吧!”我與其說是在斥責對方,還不如說是在給自己壯膽。我知道得很清楚:除非冰鰭自己斬斷虛妄的思念,否則誰也無法趕走這個危險的死靈;然而能讓冰鰭意識到這一點的人——他的兄長已經不在了,任何世界裡也沒有!
可是,萬一我眼前的死靈就是冰鰭的兄長怎麼辦,也許求生的慾念早已使他化為惡靈。一直潛伏在這個庭園的深處,他在每個七月化身為曼珠沙華的彼岸之火,伺機取代他的孿生兄弟!
我太大意了!來自彼岸世界的傢伙們,誰也不能相信!
忽然間,異樣的曲扭出現在靈體身上,彷彿強勁的氣流使風帆鼓盪開來一樣,它四肢逐漸伸展——又在成長了!此時的嬰靈,趕上了冰鰭的年紀!圍繞在它周遭的火焰驀然增強,像紅蓮一般燃燒著,映得它的臉龐像光潔的蠟像一樣,這一刻它給人的感覺已經漸漸超出了“看見”,幾乎到了“存在”的程度。我後退一步環顧四周——這個房間裡冰鰭的存在感是那麼淡薄,幾乎完全被這死靈掩蓋!
這個冒牌貨實在太像冰鰭了!以後會怎樣!難道它真的會擁有實體,取代冰鰭的位置嗎?
不行!絕不能讓它繼續成長下去!
下意識的後退著,我的脊背觸到了冰冷而厚實的花梨木書桌,將手藏在背後,我慢慢在桌面上摸索著——我記得冰鰭的琉璃鎮紙一直放在左手邊……
然而剎那間,死靈的火焰捲來,我腳下突然變成了一片深淵。從那悠遠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