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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聽,”他很認真地說。“他們說的不好,你一定聽出來了,不刺激。詩怎麼能這樣寫呢?”
我咳嗽兩聲沒理他,他卻看見了我放在腿上一件廣告衫。那東西是我和朋友到他供職的報社去玩,辦公室的主人堅持要送我的,說多的是,誰穿都一樣。讓我給他們做廣告了,我就拿了一件,大冷的天。 txt小說上傳分享
啊,北京(2)
“你那文化衫借我用一用吧,”邊紅旗拍拍我肩膀。
為了讓他住嘴,我毫不猶豫地扔給了他。他呵呵地笑兩聲,又問我有筆沒有,最好是簽字筆,越粗越好。我真是煩透他了,把水筆又扔給他。三個詩人朗誦的時間,他把筆遞給我。然後我就看到他大步流星地經過走道,一邊走一邊往身上套那件文化衫,在主持小姐驚愕的當兒,他已經登上了舞臺,站在了眾多的燈光和目光之下。文化衫已經收拾停當了,套在紅毛衣外面,前面寫著兩個粗大的英文單詞:“NO WAR”。他一定把我的墨水全用光了。
“我叫邊紅旗,一個絕對的民間詩人,”他說,看起來還是有點緊張。“寫詩的時候叫邊塞。從來沒在報刊上發表一首詩,這輩子第一次看到了這麼多詩人,我有點緊張。對,我叫邊塞。拿起筆的時候我是個詩人,目前可能只有自己承認;放下筆我是個辦假證的販子,就是在北大門口見人就問辦不辦證的那些。哪位要想辦假文憑可以找我,詩人打八折。”
他說得大家都笑了,不知道他要搞什麼名堂,主持人也在考慮是不是要把他哄下臺去。這時候他說:
“我現在以詩人的身份說話,我痛恨剛剛開始的美國對伊拉克發動的戰爭!人類不要戰爭!NO WAR!NO WAR!我聽了太多不疼不癢的詩歌,現在我給大家朗誦我在半個小時前創作的一首詩,刺激的、擔當的、過癮的、吶喊的——《讓美國的戰車從伊拉克的土地上滾出去》!”
然後詩人邊塞就鬥志昂揚地朗誦起了他的新作。我記不清那些像鋼筋一樣乾硬火熱的詩句了,大致意思就是他說的,人類不需要戰爭,讓美國的戰車從伊拉克的土地上滾出去。這首詩我是聽明白了,儘管有的地方有點不對味,總體來說還不錯,加上他的聲音豪放而且煽情,效果很好。朗誦完了,他下臺的時候全場爆發了經久不息的掌聲,我看到他轉身的時候文化衫的後背上那條鮮紅碩大的報紙的廣告詞。
那幾天美國剛對伊拉克開戰,傳媒每天都向我們報告伊拉克人無辜死難的數字。邊紅旗的詩激起了大家的共鳴,他從臺上下來,像英雄從伊拉克苦難的土地上歸來。我都對他刮目相看了。
“怎麼樣,哥們?”他回到座位上,依然穿著他的靈機改造的反戰T恤,把腦袋伸到我旁邊說,“夠味吧?”
我笑笑,轉臉看了他一眼,這傢伙一臉天真的得意,像個搶到了糖果的小孩。我對他的感覺好了一點。“很不錯,”我說。“槍響之後,應該有這樣的詩歌出現。”
隨後又有好幾個詩人朗誦了反對戰爭的詩歌,把朗誦會像潮水一樣一浪一浪地推向深遠的地方。這是另外一個話題了。我要說的是邊紅旗,這個自稱詩人邊塞的傢伙,在朗誦會結束之後要請我去西門的小酒館喝一頓,因為我不打算要他還我一件T恤衫,也不想要他一件T恤衫的錢。
“你一定要去,”他說,當時我們站在英傑交流中心門外陰冷的水泥地上,觀眾和詩人們逐漸散去。“我是用一個詩人的身份請你,而不是一個搞假證的二道販子。”
他都說到這樣了,我只好答應。我們穿過三月底清冷的北大校園,來到西門外一家叫“元中元”的小飯店。他說他經常在這裡吃飯,在海淀附近晃悠累了,就到這裡要兩個小菜,兩瓶啤酒,自己安撫一下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混,還是幹這個的,不容易。
啊,北京(3)
邊紅旗和飯店的老闆很熟,酒菜很快就上來了。
“你是幹什麼的?”邊紅旗問我,“學生?”
“無業遊民。”
“就這些?我不信,這在北京是活不過兩個月的。”
“沒事寫點小說和豆腐塊的小文章。”
“是這樣,”他說,“我們還是同行吶,來,幹掉這一杯。”
喝酒的時候他說,我一定見過他,他在海淀附近已經晃盪了兩年了,向陌生人攬活兒,辦假證。因為我也在北大附近生活,抬頭不見低頭見,螞蟻和大象有時候還要碰碰頭呢。我想了想,沒想起來,我對辦假證的一向敬而遠之,儘管我也需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