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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了。”“菲比。”他的妻子說。他看不到她的臉,但她的聲音相當清晰。他們這幾個月一直討論寶寶的名字,卻尚未達成結論。“若是女孩,就叫她菲比;若是男孩,就叫他保羅,跟我叔祖父的名字一樣。我跟你提過吧?”她問,“我先前就打算跟你說,我已決定好了。”“這兩個名字都很好。”護士安撫地說。“菲比和保羅。”醫生重複一次。但他關切的是妻子的軀體開始收縮,他對護士示意,護士已準備了麻醉氣體。在他實習之時,醫生們通常從一開始就讓產婦吸入麻醉氣體,直到分娩結束為止。但時代變了,現在是一九六四年,他知道本特利對此比較謹慎。產婦最好在清醒狀態下自己用力。本特利只有在陣痛達到最高點、胎兒露頭及小孩出世時,才將產婦麻醉。他的妻子全身緊繃,大叫出聲,寶寶已移動到產道,撐破了羊膜囊。“好。”醫生說,護士隨即把吸氣罩套好。麻醉氣體逐漸發生功效,他妻子的雙手放鬆,拳頭也鬆開。陣痛一波波地掃過體內之時,她躺得筆直,安詳而沒有知覺。“就頭一胎而言,寶寶出來得特快的。”護士發表意見。“沒錯,”醫生說,“目前為止,一切都好。”這種情況持續了半小時。他的妻子清醒過來,低聲呻吟、用力,當他覺得她受夠了,或是當她哭喊說痛得受不了,他就點頭示意護士用麻醉氣。除了沉默地交換指示之外,他們沒有說話。外面繼續下著雪,雪花在屋子四周飄落,堆積在道路上。醫生坐在不鏽鋼的椅子上,把注意力集中在幾項重要的事上。他在醫學院接生了五次,每次皆母子平安,現在他專心回想那些事情,從回憶中搜尋需要注意的細節。他的妻子依然雙腳踏在腳鐙上,腹部高聳到他看不見她的臉。當他仔細思考時,她變成了那幾位產婦之一,她那圓滾滾的膝蓋、光滑細膩的腿肚以及腳踝全在他眼前,看來熟悉而令人憐愛,但他沒想要輕撫她的肌膚,或是拍拍膝蓋請她安心。她使勁時,握住她手的是護士。醫生已專注於當務之急,對他來說,她已不再僅僅是她自己:這副軀體跟其他人沒兩樣。她是個患者,他必須使用各種醫學技術協助她。他不能感情用事,特別是現在,他更得保持冷靜。隨著時間的流逝,先前在他們臥室的那種奇怪感覺再度浮上心頭,不知怎麼的,他覺得似乎被拉離了分娩現場。他人在這裡,卻又飄浮在別處,從某個安全距離觀察一切。他看到自己精準地在陰部劃了一刀。當鮮血規整地呈一條直線流出,他心想這刀劃得不錯,不讓自己回想那些曾經熱情地愛撫這個部位的時刻
寶寶露頭了。再用力推擠了三次,寶寶終於降臨人間,滑進他等在一邊的雙手。寶寶大聲哭叫,藍色的面板漸漸變成粉紅。是個男孩!小寶寶滿臉通紅,髮色烏黑,雙眼帶著警戒,對燈光和陣陣冷冽的空氣感到疑惑。醫生綁緊臍帶,然後剪下來。我的兒子,他允許自己想道,我的兒子。“他可真漂亮。”護士說。他檢查寶寶的時候,她就站在旁邊,注意到孩子快速而平穩的心跳、十指修長的雙手和烏黑的頭髮。然後,她把孩子抱到另外一間屋,清洗一番,又向他眼裡滴上幾滴硝酸銀溶液。孩子的哭聲飄過去,驚醒了他的妻子。醫生守在原地,一隻手放在她的膝蓋上,深吸幾口氣,等待著胞衣出現。我的兒子,他再次想。“寶寶在哪裡?”他的妻子問。她睜開雙眼,撥開垂落在潮紅臉際的髮絲。“一切都好嗎?”“是個男孩,”醫生俯身笑著對她說,“我們有個兒子了。等他清洗乾淨,你就可以看到他,他完美極了。”他妻子疲倦的臉上露出放鬆的柔和表情。但忽然陣痛又起,全身再度緊繃。醫生以為是寶寶的胞衣,於是他坐回她腿間的凳子上,輕壓她的腹部,她放聲大叫。等到了解是怎麼回事時,他驚訝得彷彿水泥牆上忽然多出一扇窗。“沒關係,”他說,“沒事,沒事。護士。”他呼喊,下一波陣痛更加劇烈。護士馬上過來,懷裡抱著寶寶,寶寶已包在白色的毛毯中。“他的阿普伽評分是九,”她宣佈,“分數好極了。”他的妻子伸出雙手想抱小寶寶,嘴裡也開始說話,但陣痛讓她受不了,她又躺了下來。“護士?”醫生說,“我這兒需要你,請馬上過來。”護士感到有些困惑,隨後放了兩個枕頭在地上,把小寶寶放在
一九六四年(4)
中間,跟著醫生站在產臺旁。“多點麻醉氣。”他說,看到她一臉驚訝。她一邊遵照指示做,一邊很快地點頭表示瞭解。他把手放在妻子的膝蓋上,隨著麻藥生效,他感覺到她的肌肉逐漸放鬆。“雙胞胎?”護士問。男嬰出生之後,醫生允許自己放鬆下來。現在他的信心在動搖,除了點頭之外,不敢多說什麼。鎮定下來,他對自己說,下一個寶寶的頭冒了出來。你只不過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