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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但他也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若是出聲打圓場只會越描越黑,索性便閉上了眼睛,懶得看到天子將雷霆之怒降下的那一幕了。
但兀自忐忑的他,感覺時間好似過好久了,耳畔都沒有傳來天子暴怒下詔的聲音,便又詫異的睜開一條縫,偷瞄著曹叡的臉色。
只見原本怒不可遏的曹叡,滿臉的戾氣正肉眼可見的消融,眉目也開始慢慢的舒展、嘴角更是止不住的往上翹。
吔?
王肅當即睜大了眼睛。
他起家至今一都領著天子近臣之職,對曹叡的脾氣頗為熟悉,但有一說一,他是真的不曾見過曹叡還有如此喜怒無常的一面啊!
“哈哈哈~”
“果然,廟堂莽夫之秉性,猶無改半分啊!”
“嗯,甚好!”
就在王肅驚疑不定的時候,天子爽朗的笑聲再次響起,且還很是親暱的拍著夏侯惠的肩膀誇讚著。
這是什麼情況?
天子有若齊威王聞過則喜之風範?
亦或者是天子對稚權的恩寵,已然到了被當面指摘都不介懷的地步?
饒是頗有城府的王肅都難免一時無語。
而其他在側的侍從更是目光呆懵、滿臉的不可置信。
要知道,平日裡天子就不乏以小事處死侍從之舉,而今被非尊長非老臣的夏侯惠給當面指摘了,不降怒也就罷了,竟還誇獎起來?
是因為風雪太大,故而我們不知道,今日金烏是從西邊升起的嗎?!
不過他們也沒有疑惑多久。
地位不高的侍從們很快就繼續忙碌起來,並在天子的授意下,搬來坐席讓夏侯惠入座。
唯一的變化,只是他們的神態愈發恭謹卑微了。
本來伴君就如伴虎,再加上喜怒無常,意味著他們以後的日子將會更難。
王肅則是迅速恢復了氣定神閒。
天子並沒有動雷霆之怒就是好的,且多年的仕途浸淫,讓他隱隱猜到了天子似是在暗示夏侯惠些什麼。
所以他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身為近臣嘛~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學會閉嘴。
比如有些事情天子不明說,就算猜到了也要當著不知道,更不能瞎參合。
尤其夏侯惠還是與宗室無異的譙沛子弟。
很有默契上演一番戲碼的曹叡與夏侯惠,並沒有顧及旁人被他們嚇到的感受,而今正對席坐著,興趣勃勃的說著伐遼東戰事過往。
君問,臣對。
天子時而拊掌稱讚、時而迸出一陣笑聲;夏侯惠偶爾冒出一聲“賴陛下天威”、偶爾面色肅嚴聲稱一句“我魏國乃天命所歸,亂臣賊子必自斃”,那副君臣相得之景象,就連漫天飛舞的雪花都被感染,變得格外輕盈靈動。
一直待到殿內一侍宦快步走來,聲稱公卿計議事情有所定論,請天子去定奪的時候,二人的座談才結束。
“今日便至此罷。”
起身的天子喜顏依舊,緩聲謂之,“稚權勤勉王事、為國征伐離家近兩歲矣,朕便不留稚權共餐了,且先歸家看妻兒罷。”
“唯。謝陛下體恤。”
同樣隨著起來的夏侯惠躬身謝恩,旋即從袖子內取出一布帛來,“陛下,關乎廟堂定論伐遼東諸人錄功之事,臣惠有異議,斗膽作言上疏,還請陛下過目。”
“嗯。”
“拿去諸公計議罷。”
曹叡沒有過目,只是點了點頭示意侍從拿進殿內,且眼角的笑意愈發明顯了。
被道破心思的王肅笑了笑,不復言語。
但很快的,他才放下的心很快就提到了嗓子眼。
“稚權以為,朕新作的九龍殿如何?”
因為心情很好的曹叡還拉著夏侯惠走走看看,以炫耀語氣的問話時,夏侯惠沒有迎合他的心意,“回陛下,臣惠竊以為,九龍殿較於之前崇華後殿更恢弘、華麗、堂皇,也過奢了。臣惠去歲在遼西,不乏見幽州邊軍將士因冬衣不足,入夜後不得已擁擠取暖禦寒之事,亦不寡凍傷去指者。”
隨著作答的落下,暮冬的嚴寒再次降臨在殿外。
哪怕周圍無數暖爐仍舊在嫋嫋升起炭暖熱氣也無法驅逐,在側的諸多侍從噤若寒蟬,紛紛垂首屏息,大氣都不敢出。
笑容陡然僵在臉上的曹叡,目光也變得很冷,聲音更冷,“鎮護將軍是在指摘,朕窮奢極侈、不恤將士黎庶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