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度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牟揮��篤�穆檳局校��鞘遣惺5淖詈籩�酢�
它們似乎觸到了我某個隱秘的痛點,抑或快感點。但我什麼也不願表示。秘密的感覺永遠該屬於秘密;秘密地傳送,秘密地傳達,秘密地被接收。線路都在暗裡,一經譯成話語,全都走樣。我一旦張嘴,是不可能老老實實的。
我只對王阿花說:我很喜歡你的畫。真的。
里昂一聽我這樣講,馬上調開臉去。似乎他不要參與哄騙王阿花這樁勾當。
她從燈下抬起年輕純潔的臉,看著我。王阿花的笑容好年輕;羞紅的笑容。她半是驚唬、半是驚喜,馬上去看里昂,看我和他有沒有事先串通。我心裡滾過一股溫熱。我已明白,她從來沒聽到過如我剛才的真心真意的讚揚,從沒得到過像我這樣的老實巴交的喜愛。她說:謝謝、謝謝……臉越發的紅。她又一次轉頭去看里昂,如同一個孩子在接受別人給的糖果前,去徵求長輩的意見,看看他是否允許她接受。里昂沒注意她,他正將一隻尼龍睡袋展開,鋪在那張“皇后尺寸”的床墊上。她沒有得到里昂的任何首肯,又轉過臉來看我。慌張羞怯地一笑。
我說:我不懂畫。
她說:其實誰也不懂。
你這些畫可以辦個畫展啊。我又說。
三年前有這個打算。
現在不打算了?
現在?她指指手裡的燈罩:現在,總得吃飯吧。她身邊已有十多個畫畢的燈罩,上面筆觸細膩,構圖巧妙,看得出她絕不純粹在混飯錢。她又說:這樣,海青可以把他的作品完成。他要參加一個新辦公樓大堂設計招標。如果他的作品被選上,我就可以搞我的創作了。她又戴上眼鏡,蘸了水彩,湊到燈下做她的畫匠去了。對於她的畫匠身份,她似乎心裡沒任何彆扭,一開始就讓自己想開了。
里昂這時說:要是海青的作品不入選呢?
王阿花扭臉看看他。她似乎沒想過這個問題。
里昂說:要是不入選,讓他上街畫肖像,養活你搞一年創作。
王阿花還是不吱聲。
阿花,我早就講過,你不該浪費你的才華。
那我怎麼辦?王阿花不緊不慢地說,去賣一個腎?
像冷不防捱了一個耳刮子,里昂猝然沉默了。
里昂僵了至少有十秒鐘,才又恢復動作。他將另一隻睡袋“刷”地一聲抖開。我看見王阿花的長睫毛瑟瑟一抖。她和里昂之間,存在著什麼樣的創傷。抑或是秘密的相互護理和共同療養?
王阿花的舌尖微微露在嘴唇外,穿著又大又肥的衣褲,眼鏡也顯得沉重而老氣橫秋。她像個玩具成年人。我看著她每動一筆,舌頭便跟著輕輕一移,她最多隻有二十四歲。
里昂招呼我,指著床墊上兩隻睡袋,一個鮮紅一個翠綠,要我選擇一隻。我隨便指指那隻紅的。他立刻蹬掉靴子,鑽進了綠色睡袋。
我說:喂,等等……我睡哪裡?
里昂說:你不是選了紅的嗎?
等等!什麼意思?你睡我旁邊?我滿臉的不可思議;我的表情在說:搞什麼名堂?!要我和三小時前認識的人頭挨頭睡一張床?!難道我看上去那麼放蕩、頹廢?!
里昂兩腿已在睡袋裡,他邊脫外套邊說:你不是大兵嗎?大兵不野營?
我茫然地瞪著眼。我想,是我腦筋很瑣還是他存心不良?這下可是非常非常的美國。
王阿花這時說:我們常常這樣野營。等有錢了,我和海青打算去買兩個蒙古包,就可以分男女宿舍了。
里昂一下滑溜下去,只露腦門在睡袋外面。他說:快睡吧,睡完了海青和王阿花還得睡。
我問:阿花你們一夜不睡?
她說:我們一天睡五小時就夠了。沒活幹的時候睡十五小時。她轉臉看看我,下巴向里昂一指:他常在我們這裡做乞丐。她溫存地抿嘴一笑,這時又很母性了。見我開始脫皮靴,她又接著去畫那隻燈罩。燈罩的日本米紙在我的位置看像在溶化過程中。王阿花在繪一叢杜鵑。那樣的專注也把她給溶化了。
我磨磨蹭蹭,一隻靴脫了有半分鐘。王阿花再次回頭,對我笑一下。她似乎看出我的不自在,並馬上開始同情我。她眼睛向已經睡熟的里昂膘一下,說:要杯咖啡嗎?
我說:謝謝,不了。
她說:別客氣。
我脫下了第二隻靴子。她站起身,伸個懶腰,輕聲說:我去煮點兒咖啡。你真不要?
我說:真不要,非常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