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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各民族的低檔菜餚都是這股油膩得讓人反胃的氣味。
這時擱在寫字檯上的話筒輕輕響了一下。像是那端的人打翻了什麼,打翻了半杯咖啡,或碎了一個盛麥片粥的碗。他真的在等我換衣服。理查·福特真的一聲不吱,眼睜睜等著這個中國女人更換衣服;他瞪著她片片斷斷的裸露,閃閃現現的私處。氣氛中的侮辱使我動作更加缺乏準確。我脫下絨布睡褲,卻找不到合適的內褲,赤裸的兩條腿扭絞在一起,在特務福茨輕慢的冷冷神色下,它們你掩護我我掩護你,陷入了絕望的慌亂。
我忽然想起洗淨烘乾的衣服仍留在地下室的洗衣筐裡,所有的內褲都在那裡。我只得找出一條原打算丟棄的短褲。它是淺黃色,最初很可能是乳白色。假如任何人對我的窮困尚未徹底信服,這件短褲足以除去他最後的懷疑。我儘量縮小動作,怕難聽的之聲從話筒傳過去。這場面已相當狼狽,特務理查實在夠損的,居然就這樣穩穩地守著,等著我又脫又穿,手忙腳亂。他面帶尋開心的微笑看黑色假緞子寬腿褲怎樣一次次從我腿上滑落:餐館制服是按最胖和最瘦兩個極端之間的尺寸做的,因此誰穿都費事,誰穿上它看去都長了副十分馬虎的身材。黑色話筒不動聲色地看我在褲腰上別一根巨大的別針,總算阻止了褲子的下滑。理查·福茨居然一點兒也不難為情,就這麼幹巴巴等我從內到外地脫衣穿衣。
“換好了嗎?”黑色電話沙沙沙地說。聲音好狎呢。
我停止了一切動作,看著它。不能想象執行保衛國家的正義使命的理查·福茨會有這樣的見鬼聲音。那聲音從送話器細密的小孔裡“噝噝”地冒出來。將浮在桌面上那層極薄的灰塵輕微吹動。
“哈羅?你換好了嗎?”
黑色電話裡的理查·福茨“噝噝”地同我耳語,同我擠眉弄眼。我覺得他一定把什麼都看在眼裡了;我的赤裸,我的羞恥,我的最不該示人的女性動作,我的醜陋的淺黃短褲。
我抓起話筒:“哈羅。”
“你們三人間,到底誰說的是真話?”
“對不起,我要去上班了。我得掙錢。”
“其實我只想跟你隨便聊聊。這絕不是正式訊問。”
我不語,對著牆上的橢圓鏡子飛快地梳著頭髮,梳了一半,再把電話換到右手,梳子用左手握著,梳另一半頭髮。
“是不是你也跟不少美國人一樣把FBI看成反派?”
我企圖用一隻手把頭髮綁成馬尾,卻一再失敗:“噢,美國有不少人把你們看成反派?為什麼?”
“他們選擇好萊塢的操蛋編劇、導演的立場。這些編劇和導演實在沒丑角了,就弄出兩個FBI到他們的故事裡去。”
“對不起,我必須趕八點的地鐵去上班。”我說著,一隻手挖了點兒底色抹在臉上。餐館老闆對化妝化得好的女僱員沒那麼兇惡。
“……如果我讓你害怕,我很抱歉。”理查聲音誠懇起來。“我個人對你一點兒問題也沒有。可我個人在這個案子裡不算數。”他既誠懇又婆婆媽媽:“我的意思是,我完全贊同你和我們的優秀外交官戴維斯戀愛。”
我拿出襪子,用一隻手往腳上套。這個嘮叨得沒完的電話非常礙手礙腳:“謝謝。謝謝你的贊同。”
“哪裡的話。”�
我出了地鐵站就狂奔。不過還是遲到了四十分鐘。四十分鐘的遲到在餐館嚴格的考勤制度下就算半曠工。只有一半工資。理查·福茨該對我的經濟損失負責。老闆暫時沒注意到我的遲到,他和我的一位女工友正在吵架。女工友四十多歲,從來不肯把長波浪束到腦後。老闆在一盤菜裡扯出一根一尺多長的彎彎曲曲的頭髮,要她賠那盤菜的錢,她自然不肯賠,倆人便由此吵鬧起來。由於他倆的吵鬧,其他工友都心情很好,面孔都因享受了難得的清靜而變得眉舒目朗。
中午十二點,每張餐桌都坐得滿滿的。我一眼看見一個不很高大的身影混在人群裡。理查·福茨裝得極好,似乎他和我的不期而遇讓他過度驚喜,以至他明目皓齒的笑容裡出現了一絲放肆。
我捧著的托盤上放了六盤菜和六杯飲料,對他撇一下嘴。他穿著米色風衣,緊緊束著腰帶,因而從肩到腰的形狀極見稜角。得承認,脫離了傑克遜街×××號的大背景,單單來看理查·福茨,他相當英俊瀟灑。他的笑容該屬於一個法學院或醫學院的畢業生。他像是剛結束繁重的學習,尚未來得及長起美國式的膘,渾身是年輕的敏捷。他以那敏捷脫下風衣,搭在椅背上。他的座位不在我負責的四張桌。他微笑地從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