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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其貴哭著說:“麻子,連長要和你說話!”
我把耳朵湊近楊森的嘴巴,我聽見他喉嚨裡發出了一陣嘰嘰咕咕的聲音,緊接著,我聽到他斷斷續續的說話聲:“麻……麻子……你記得要把我……我的屍體火化,讓……讓我的魂魄……還……還有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替李……李貴報……報——”
他還沒有說完,頭一歪就嚥了氣。
宋其貴頓時號啕大哭起來。
他的哭聲傳得很遠。
這時,張發魁走過來,對宋其貴吼道:“你他媽的哭什麼,別哭了!”
宋其貴根本就沒有理會張發魁,繼續大聲哭著。
我沉重地對張發魁說:“營長,你就讓他哭吧,他心裡難受。”
張發魁朝我大吼:“我他媽的就不難受嗎?楊森死了,我不難受嗎?那麼多弟兄死了,我不難受嗎?”
我無語了。
過了一會兒,張發魁低聲對我說:“從現在起,你就是敢死連的連長了!”
那個晚上,很圓很亮的中秋月掛在天空中,雞公山陣地陰風陣陣,我可以聽到許多亡靈淒厲的號叫。我和宋其貴他們把楊森以及死去的弟兄的屍體堆放在一起,點燃了大火。熊熊燃燒的大火冒出濃濃的煙霧,把那輪明月遮閉了,很多魂魄在這個中秋之夜飄回他們各自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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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森死前交代我的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我做到了,第二件事我卻永遠無法做到,我不可能在那個中秋夜把張發魁殺了。可以說,我要他的命易如反掌,可是,我知道個人的仇恨和國仇家恨比是那麼的不值一提。
血性 第七章(3)
楊森是個血性中國軍人,張發魁同樣也是個血性的中國軍人。
那個中秋夜,新保安五團的團長帶著幾個人跑路了,第二天凌晨,大家才發現。這個事情讓陣地上的官兵們譁然。有些士兵嚷嚷著要走,張發魁站了出來,對大家說:“是中國人的留下來,不是中國人的給老子滾蛋!”
那些嚷嚷著要走計程車兵聽了他的話,都不再說話了。
宋其貴大聲地說:“弟兄們,我們都聽張營長指揮吧,和鬼子血戰到底!”
陣地上傳出排山倒海的聲浪:“和鬼子血戰到底!”
不久,日本鬼子的山炮又向雞公山陣地開始了狂轟亂炸。
我趴在壕溝上,注視著前方,鬼子已經喊叫著向我方陣地發起了新的一輪攻擊。
我心裡說:“小鬼子,來吧,只要老子不死,我就要你們的命!”
宋其貴趴在我旁邊,在震耳欲聾的炮聲中,他高聲對我說:“麻子,我要對你坦白一件事——”
我也大聲說:“他孃的,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宋其貴大聲說:“麻子,我對不住你——”
我說:“你他孃的說什麼——”
宋其貴說:“麻子,我說我對不住你——”
我不耐煩地說:“我知道,你不就是扒了我的褲子,讓大家看到了我是個廢人嘛,這算個逑呀!這什麼時候了,你還提這鳥事,要是在平常,你提這鳥事,我非劈了你的狗頭!注意,鬼子衝上來了。”
我手中的槍響了。
我聽到張發魁的吼叫:“弟兄們,給老子打呀!”
頓時,槍聲大作。
宋其貴邊開槍邊對我說:“麻子,我說的不是那件事,我說的是,是那天晚上——”
此時,我的眼中只有瘋狂進攻的鬼子,我根本不在乎宋其貴說些什麼。可宋其貴還在不依不饒地說:“那天晚上,是我偷了你的槍——”
“這狗操的!”我惡狠狠地罵了一聲,扔出了一顆手榴彈。
我旁邊的宋其貴突然沒有聲音了,他手中的槍也啞火了。我偏過頭,看了他一眼,只見他的臉撲倒在哪裡。我大叫:“宋其貴,你他媽的怎麼啦?別給老子裝死,快起來打呀,鬼子壓過來了。”
宋其貴再也聽不見我的聲音了。
我怒吼道:“幹你老母的小鬼子,來呀,來呀——”
我打瘋了!
以至一發炮彈飛過來的聲音我也沒有聽見,我突然感覺到有個人用力推了我一下,然後撲倒在我身上。一聲巨響在我身邊響起。那是一顆迫擊炮的炮彈。壓在我身上的身體好沉呀,讓我喘不過氣來,熱呼呼的黏黏的液體流在我的臉上,那不是我的血,而是壓在我身上的人的血。那是誰?我大叫道:“快下去,別再壓著我了!”那人無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