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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選擇了堯舜禹周公旦來塑造成政治偶像。
讀《鴟鴞》,又想起了杜甫的《三吏》、《三別》。那也是反映人民生活苦痛創痍的詩,而且更清晰地點明瞭當時的社會環境——安史之亂。杜甫一生際遇坎坷,性格也沉穩,比不得太白任性縱情。李白的詩縱使是詠史也飛流之下三千尺般飛揚跳脫,老杜卻寫實得很,一字一句的,讀他的詩直如一個人在高臺上站著,看見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秋風曠野無人陪伴,你需要獨自面對逼面而來的蒼涼寥落。
杜甫這樣的男人,會讓人想去擁抱他,陪在他的身邊什麼也不說,做他身旁那個可以並肩觀望世間風月的人。
越絕望的東西越溫情,越溫暖的人,越寂寞。
在多年以後,仍會記得,他由洛陽經過潼關,趕回華州任所。夜行至某戰亂荒僻的小村,求宿於民家,有吏夜來捉人。其時是唐肅宗乾元二年(759)春,郭子儀等九節度使六十萬大軍包圍安慶緒於鄴城,由於指揮不統一,被史思明援兵打得全軍潰敗。唐王朝為補充兵力,便在洛陽以西至潼關一帶,強行抓人當兵,人民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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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之下,焉有完卵?(2)
那家有老夫婦兩個人,還有一個寡媳帶著幼孫。老婦人叫老翁快翻牆躲出去,她出門去應付。家中男丁盡去,如果被前來抓差的官吏看見老翁,也是一定被抓走的。老婦人開門去跟小吏周旋,哀言求告但沒有用,為保住家中唯一的後代,讓孫子的母親能夠餵養孩子,她說:“老嫗力雖衰,請從吏夜歸。急應河陽役,猶得備晨炊。”
老婦之言讓我心裡難過得要死。設若我是小吏,一定徇情放過她了。我對年輕人沒有憐惜,年輕人受苦只當積福,但是老者,我見不得他們哀苦,見不得他們眼中流露出的悲傷絕望。看到他們就好像看見人生的盡處,人生盡處是荒涼。一個人老來就應該平安喜樂,反過來被人疼愛照顧。一生波折起伏,如果到老還不能獲得一點想要的平靜美滿的話,那這一生勞碌就真不知所謂了。
不喜歡《鴟鴞》,雖然引領了後世詩文中一種以禽為言的風尚,但它太多比興不無煩瑣,遮遮掩掩,實在不好相與。要喜歡也只喜歡一句:“既取我子,無毀我室。”夠真實夠悲切。
更喜歡平實的《石壕吏》。
隔了近十年再讀這首詩,心裡大痛。我遺憾少時懵懂,也慶幸那時懵懂,不必過早看清人間疾苦。而今那些模糊的影象,藏在字句後面的斑斑血淚,忽然之間非常清楚了。我像解剖屍體的法醫,突然能夠看清隱藏多年的真相,是心痛大過喜悅的。
“老嫗力雖衰,請從吏夜歸。急應河陽役,猶得備晨炊。”四句詩,二十個字,像冰雹一樣砸在心上,生疼生疼。這無疑也是一種屈從,一種哀求。老婦的哀求;她的心願一如《詩經·鴟鴞》裡那隻孱弱小鳥的呼告:“既取我子,無毀我室。”不同的是更現實、更真實罷了。
現實世界永遠比寓言裡比擬的更冷漠,更殘酷。
我要的是孤潔,不是孤絕(1)
——鶴鳴於九皋,聲聞於野
鶴鳴於九皋,聲聞於野。魚潛在淵,或在於渚。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齲АK�街���梢暈�懟�
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魚在於渚,或潛在淵。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小雅·鴻雁之什·鶴鳴》
聽見朋友抱怨辛苦,生計艱難,一年到頭辛辛苦苦不曉得為了什麼,而有些人可以不勞而獲,生活優渥。自然是同情的,可是有時候想想,不但同人不同命,就是同鳥也不同命。就拿仙鶴和貓頭鷹來說吧,簡直一個是不勞而獲,一個是勞而不獲。鶴生就優雅的外表,出塵的氣質,擺擺pose,走走秀就有人趨之若騖;貓頭鷹累死累活夜不能寐還不招人待見,古有惡名鴟鴞,認為它是惡鳥,攫鳥子而食。真是比竇娥還冤。
美麗有時候是一種罪一種災殃,不過更多時候是一種幸福,受人垂憐。美人雖也有色衰愛弛的憂懼,但比起一個醜婦連期待的權利也被剝奪,還是幸福的。鶴,有了出塵脫俗的美,不但告別了惡名,告別了晝伏夜出的辛苦,連她帶來的死亡,人們也覺得容易接受。鶴頂紅,成為世界上最美的毒藥。
鶴在佛道兩家的玉宇仙境中時時出現,載著仙人離去,孤潔的身影隱沒在雲間水際。“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的那一瞬,哪怕是亡國的罪孽也被人輕易忘卻。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