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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摧毀了一切,而依然兀立的冷山是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絡,也是他們回憶與嚮往的地方——一個即使你所信仰的天堂已然破滅,卻仍能為你療傷止痛的美好國度。從戰場重歸家鄉,回到日昔思念的愛人身邊;整個人也從破損重歸完整。
電影《冷山》很明顯,就是寫艾達和英曼的愛情,每一步都是為了這個而鋪墊。電影中最感人的,我覺得是他們相遇,尤其是艾達最後認出了英曼。但是書就不一樣了,它是鉅著,卻不像愛情小說。幾乎沒有表白,幾乎沒有。連英曼歸來也是平淡的描述。匆匆的見到了,大家很驚訝,然後艾達就把他領回家了。
沒有什麼浪漫的畫面,也沒有什麼對話。這和《卷耳》無疑又很像。電影的表現手法讓我不止一次想到古老的《卷耳》。古典和現代如此地不相沖突甜美結合,東西方的思想內質相互明白,宛如戀人一般,結伴走向隱秘的叢林深處。
電影的《冷山》,一直以“承諾”為線索。英曼的歸來最大原因也是為了承諾。而在書裡面,英曼的歸來不是為了艾達,艾達只是恰好等在他要歸來的終點。英曼是為了心中的正義。他對人們的血腥以及自己的行為而感到自責,出於良心,才離開的。
《卷耳》中的男子呢,他的歸來是為了什麼?
在《卷耳》裡,沒有“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樣明確的誓言。一切被一望無際的思念裹住了。
當中的意義,由得你去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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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要灼灼容顏,還是要宜其室家(1)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周南·桃夭》
(上)
白居易有句詩:“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以前不覺得怎樣,現在覺得幽美難言。桃花開得很早,現在卻要等到其他的花都謝了,開得倦怠了才盛開,而且是開在山中,這份熱鬧中帶著難言的收斂和沉靜。這種態度於荷、蘭並無出奇,換了桃花就難得了,好比歌宴後的麗人褪去濃妝,美得淡定心驚。
桃花本是早春的花,我記得往往是過了年不久,心思裡那點節慶的氣息還未涼透的時候,來到鄉下做客,就看見田畈井頭有桃花,風吹過一陣,落花似雨,便有些飄在水裡。桃花總是這樣淘氣,連凋謝也要拼死熱鬧;或是遠遠的人家牆頭透出一枝嫩紅隔著新綠,嬌豔可人;那不是我家的花,我也摘不到,可仍然那樣高興,竟說不出因由,也許中國人的骨子裡有桃花般的香豔,所以見了兩相親。
桃花是鄉氣的,民間尋常百姓家,田畈村頭遍地皆是,但也空靈清絕,誰說藉著她遁不得桃源?像失意清醒之後的唐伯虎,在蘇州桃花塢隱居,將自己的住地命名為“桃花庵”,從此不思功名,不戀富貴,賣文賣畫為生,閒來在桃花樹下對酒吟詩,自己也覺著美得不行,遂作《桃花庵歌》——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顯者事,酒盞花枝隱士緣。
若將顯者比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花酒比車馬,彼何碌碌我何閒。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失意才子詩歌放蕩,雖有不得志的牢騷之意,但這牢騷借桃花發得漂亮,叫後人只見得唐才子的風雅,遮掩了他心裡的酸楚。
桃花難畫,因要畫得她靜。桃花難言,往往是因為她不捨得收斂,豔得讓人無所適從,無法評價。一不小心,那美變成了濫觴,俗得就好像聽見一個村姑名叫桃花,你回眸一顧,卻沒有人面桃花相映紅的風景。
《桃夭》難寫,因它幾乎將女子的美寫到極致,將漢語的煉字功力發揮到極致,幾乎已不可能有超越原詩的解讀了。一般人如果只讀過三篇詩經,其中必有一篇“桃之天天,灼灼其華”。劉勰《文心雕龍·物色篇》把以“灼灼”狀桃花之鮮,看作是思考千年也難易一字的佳構。
經常在睡前讀上幾篇詩經,覺得那音韻就是人類出世時的天籟,現在的作家怎樣鍛鍊也難以企及的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