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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無法完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可是,此刻如潮水般侵襲我腦海的全是屬於你一個人的記憶。我如此清晰地記起,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拉著你的手,對你許諾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現在,請你原諒我,無法做到了。生死的距離太遙遠,你我的別離太久長,不是我不想遵守你我之間的誓約。
——這是一個深沉而無望的愛情故事,一個征夫和妻子之間的愛,沉默到連名字也沒有。他們死後若有愛的墓碑,也許上面也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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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君世世為夫婦(3)
可是,《擊鼓》的憂傷瀰漫了整部《詩經》,衛國的風,千年不息地吹,吹紅了,我們的眼睛。
我記得,曾經有一個女人曾在自己的文字王國裡藉著一個男人的口來探討情的真義,她要他引用《詩經》上的句子向另一個女人求愛:“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說——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一首最悲哀的詩……生與死與離別,都是大事,不由我們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們人是多麼小,多麼小!可是我們偏要說:“我永遠和你在一起,我們一生一世都別離開。”——好像我們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是的,無法自主。寫這話的女人一輩子也沒得到她心裡想要的這十六個字。她無辜地被人辜負,然後像一隻吐空了內臟的海參,寂寞地活著。
可是,為什麼不會言悔,為什麼還要忍不住奢望,奢望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明知杯中是鶴頂紅也一飲而淨?
在,我伸出手的時候,我可以看見你同時伸出的手嗎?不要早一步,也不要晚一步。這人世最甜蜜最蒼涼的誓言,你願意同我一起盡心去完成嗎?
不奢望做得了主的,只是卑微地希望盡些人事——曾與你指尖相碰,也好過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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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微,待歸(1)
——式微,式微,胡不歸?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
——《鄴風·式微》
身在高原重山疊抱的小城,這裡自九六年經歷一場地震之後,為世人所知。好像被驚醒的睡美人一般,從此繁漪不絕,妖花怒放。
我先來時不喜,現在也不見得就愛。我就是這樣挑剔的人,看見荒涼心生感慨,嚮往著熱鬧。看見繁華到不堪的事物又反感,覺得鬧騰做作。夜間于山頂看見城市燈火招展如花,對它卻沒有一絲動盪。並非厭棄它,而只是知道,它與每個旅遊城市並無不同。那美與光華不過世間物質吞吐出來的蜃樓。萬千繁華終有令人厭棄,自行消散的一天。因此沒有深入探求的慾望。當人真正瞭解內心需要,並遵從指示去做時,如同傍晚穿越花陰歸家的少年,看到繁花錯落滿衣襟也不留戀。
所幸這裡還沒有完全被物質侵奪湮滅,當地的老太太仍穿著披星戴月的民族服裝,早晨和傍晚在街頭廣場自得其樂的“打跳”。仍是女子當家的習俗,勤儉持家。由於女人的能幹,男子有足夠的時間悠閒生活,在樹陰和水塘邊常常見他們提籠架鳥,悠悠閒逛,或者拿著一本書就在橋頭坐定。數百年前皇城八旗子弟悠閒無謂的風光,在這小小的山城昨日重現。
常常坐在客棧的陽臺上看雲,這樣閒淡的時光。日影銜山的時候,看見婦女揹著籮筐經過,筐裡常是裝滿柴火,蔬果,是一家人生活的給需。因她們,總想起《式微》。本是薄暮西山的時候,女子對在外辛勤勞作的男子的擔憂和呼喚。而在這裡,整日在田間露水泥巴中勞作的是女人。彷彿風轉了方向,“式微,式微,胡不歸?”成了端坐家門口烤太陽的男人,對女人的殷殷等待。
這悲辛的曲子,原是勞作的奴役;在不堪重負的間隙,以對歌的形式唱出的哀歌。對歌是民歌獨有的方式,起自《詩經》。與官方的樂曲相比,它是山茶開在山壁,自在而清新。漢樂府中有“相和歌”是一唱一和或者一唱眾人和,可以說是對歌形式的發展和延續。我在雲南常聽。每到日落月上之時,就有人隔著水對唱。這種形式在漢族已經沒落,因此漢人的嗓音遠不如少數民族人甜潤清亮,唱歌時往往有唱不上去,接不上氣的尷尬。KTV的音響伴奏差一點還有跑調的可能。太習慣倚重物質器械的靈敏度來修飾,漸漸失去了自然甜美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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