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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河的氣候和江南有很大差別,柳劍吟等一行人,出喜峰口,沿灤河,過羅須門,往下板城時,正是暮春三月的時節。暮春三月,在江南是“雜花生樹,群鶯亂飛”,在關外的熱河則還是寒風凜冽,雨雪霓霏,時而狂飄忽起,風沙捲來,然而這一行人還是精神奕奕,並沒有現出風塵倦旅的憔悴顏容!
他們人強馬健,從保定動身,只十多天的光景,就到了下板城。到了下板城時,正剛剛過午,如果放馬賓士,黃昏時候,不難趕到“三十六家子”鍾海平住的地方,但他們卻不前行,也不歇下,他們倒是在下板城外,丁劍鳴當日被劫的地方,緩緩而行,徘徊觀望。
他們不是在吊舊戰場,而是柳劍吟要看看當日那班強人出沒之地。下板城外,正當燕山支脈,婉蜒而來,突又低折之處,旁邊又是灤河,形成了一個盤谷。來到此地,氣溫較暖,積雪漸溶,兩邊的莽林豐草,早被塞外的寒風吹得樹葉飄零,敗葉風沙,就不時隨狂覦撲向人面。
寒風撲面吹來,劍佩琅然作響;柳劍吟是皮祆披風,在馬背上昂然四顧;而丁劍鳴等,則是僵繩鬆放,時而遙望,時而沉思,似頗現羞愧之色。柳劍吟來回觀望幾次之後,突地僵繩一緊,勒馬停步,回首對丁劍鳴說道:“師弟,你猜疑的不無道理!”
丁劍鳴也倏地停步,接聲問道:“師兄,你可瞧出什麼來?”柳劍吟在馬上指點道:“你看這個地方,東接寬城,西連承德,南通興隆,北上平泉;承德和寬城是熱河繁盛之地,大夥的強人,不會從這兩個地方來,也不會向這兩個地方去;而你碰到的那些人物,都是遼東口音,而你又是從南面來,那些人更不會是在興隆駐腳。唯一的道路,僅留下北面的平泉,‘三十六家子’正好是在平泉與下板城之間,莫非強人駐腳之地,就在那裡?”
丁劍鳴張自顧盼,忿忿不平地說道:“師兄,可見小弟沒有疑錯,敢情就是鍾海平這老傢伙乾的?”
柳劍吟卻又沉吟了一會,遲疑說道:“雖然如此,但我還不能相信是鍾海平勾同乾的,不過,他大半會知道那批人物的來蹤去跡。須知和你動手的那些人,實不是江湖上等閒之輩,他們既從‘三十六家子’來,鍾海平斷無半點不知之理。好,師弟,我們今晚就趕去‘三十六家子’!”
柳劍吟等一行人正待縱韁飛馳,猛聽得林中一陣清脆的鈴聲,接著是得得蹄聲,由遠而近。同行的五行拳名家李家駿和丁劍鳴的徒弟等,陡地一震,便待下馬,便待抽刀。柳劍吟卻急擺手道:“不要莽撞,別動兵刃。”話聲未了,林中人早已撥開衰草湧出身來!
丁劍鳴猛地勒馬,眾人也屏息注視,獨有柳老拳師,卻突地地下綴繩,緊行幾步,徒步迎前,只見前面那行人為首的壯漢,衝著柳劍吟雙拳一抱,朗然問道:“這裡可有一位柳老拳師,柳劍吟先生?”
柳劍吟略一遲疑,但隨即便抱拳答禮:“在下正是柳劍吟,敢問列位有什麼事?”
那夥來人,一聽得柳老拳師認自己便是柳劍吟,嗖的一聲。一齊下馬。柳劍吟急退後一步,但仍鎮靜如常。就在這當兒,為首的漢子便是當頭一揖:“晚輩等謁見。”
柳劍吟慌忙還禮,連聲不敢,正待問時,那為首的漢子已恭恭敬敬地遞過一個拜匣,口裡說道:“家師鍾海平,聽說柳老拳師來,特差遣我們趕來拜謁!”
柳劍吟先不接過拜匣,卻恭恭敬敬地先向他們問候了鍾海平,他這是先行答禮,後領拜帖,但就在他將接未接之際,他的師弟丁劍鳴卻忽地拋一個眼色給二徒弟雷宏:“還不快上去替師伯接禮!”
柳劍吟未及回頭攔阻,雷宏已從馬背上凌空一躍,落在跟前,衝那行人略施半禮,雙手向前伸,朗然說道:“太極門弟子雷宏,謹代掌門師伯接禮!”為首那壯雙橫了雷宏一眼,但卻仍是遞過拜匣去。柳劍吟也睨了雷宏一眼,心裡十分不快。
原來按照江湖禮數,很講究輩分尊卑,比如現在鍾海平遣人來投拜帖,這來人當然是鍾海平的晚輩,但他又是代表鍾海平來的,而鍾海平和柳劍吟則是平輩,因此這拜匣就可以由柳劍吟的門人弟子或後輩來接,也可以由柳劍吟親自來接。如果是由後輩接,那就是說“師對師,徒對徒”。你遣弟子代遞帖,我遣弟子代接,不能說是失禮,如果是由柳劍吟來接,則是表示對鍾海平特別恭敬的禮數,將鍾海平的代表也看同鍾海平親來一樣。因此現在雷宏來接,來人雖然不滿,也無可如何!
只是柳劍吟卻很不快,他心裡暗怒,怒他的師弟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還偏偏要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