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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大人淡泊世情,雖覺翎兒大異往昔,但他不願多問,蕭夫人眼看愛子身體強健起來,高興地心花怒放,哪裡還去多管閒事,盤根究底,查問翎兒從雲姑那裡學了一些什麼。
這一天,臘月二十三日,蕭夫人梳洗剛完,忽見蕭翎急急衝進房來,叫道:“媽媽,雲姨走啦!”
蕭夫人吃了一驚,道:“什麼?”
蕭翎道:“雲姨留下了一張便箋,悄悄走了。”
蕭夫人急急接過便箋。只見上面寫道:
難婦既蒙相救,又蒙夫人垂愛,視同姊妹,劫後餘生、本應留府竭盡綿薄課教翎兒,以報再生之德。唯難婦另有要事,必須親去處理,本欲明告,但恐盛情相留,迫於情勢,只得留書拜辭,恩德永銘五內,結草銜環,但祈有圖報之日。臨行不勝依依,情非得已,唯懇宏量海涵。
書上蕭夫人妝次
雲姑拜留
蕭夫人一口氣讀完留箋,不禁嘆道:“這怎麼行,她一個婦道人家,在這等深冬歲暮之時……”
忽聽步履聲響,蕭大人啟簾而入。
蕭夫人正急得沒有主意,一見蕭大人入內便急急說道:“老爺請看,雲姑留字走了。”
蕭大人搖頭道:“不用看啦,此乃必然之事。”
伸手接過留箋,扯的粉碎,放入袋中。
蕭夫人呆了一呆,道:“你幹什麼?”
蕭大人道:“此箋留它不得。”
蕭夫人道:“為什麼?”
蕭大人長長嘆息了一聲,沉聲道:“偶然突發,不可臆測之事,正如暑日降雪,江水逆流,總非吉兆,此事既已時過境遷,不提總比提的好。”
這性情耿介的老人,雖然完全不知江湖間事,但久居宦海,畢竟人情練達,閱歷豐富,似乎已看出此事的不祥與兇險。
蕭翎呆呆地瞧著他父親,突然輕輕一嘆,道:“依孩兒看來,雲姨絕對不會走的,孩兒遲早會見得著她。”
蕭大人面色一沉,輕聲責道:“小孩子知道什麼。”
但無論蕭大人如何責罵於他,這童子心中,卻始終抱著一種奇異的信念,認為雲姑絕對不會就這樣拋下自己而去,他終究必能再見得著她。
他雖年齡幼小,但凡是下了決心的事,卻從無更改。
此後數日,他一直痴痴地倚門守望,不管寒風如刀,瞪著兩隻圓圓的眼睛,瞧著那被白雪所掩的道路,蕭夫人縱然時時拖他回房,但只要眼睛一瞬,他便又跑了出去,家人們都知道他素來任性已慣,不敢勸攔。
殘冬歲暮,晝短夜長,五日時光似乎過的比往常分外迅快。
除夕前數日,瑞雪紛飛,正是豐年兆端,蕭翎披了件輕裘斗篷,戴著頂寬邊貂帽,和往日一樣的,早飯方罷,便匆匆趕來門外,倚籬而立,遙望著那無邊無際的白雪出神。
突聽一聲長長嘆息,來自身後道:“小主人回去吧,大雪封路,嚴寒砭骨,道選不見行人……”
蕭翎回頭望去,不知何時蕭福已到身後,一皺眉頭,怒聲接道:“誰要你管我了,快給我回去……”
喝叫聲中忽然瞥見一條人影,冒著風雪而來,不禁心頭一喜、大聲叫道:“來了,來了,我早就知道雲姨不會棄我而去的。”
聲意中充滿著喜悅。
蕭福呆了一呆,隨著他的目光望去,果見那積雪的道路上踽路行來了一條人影,身形婀娜,顯然是個女子。
如此嚴寒之中,人們身披重裘,猶覺寒冷,但這女子身上衣衫卻是襤樓單薄,狂風中衣袂飄飄。
人影逐漸接近,面目已清晰可見,原來是一個十六六歲的青衣少女,長髮散垂,臉色鐵青,風雪中嬌軀不住的顫抖著,顯然,她已耐不住這砭骨的寒風。
蕭翎歡顏頓斂,失望地嘆息一聲,正待回身而去,忽聽那少女啊喲一聲尖叫,身軀搖了兩搖,倒臥在冰雪地中。
蕭福黯然嘆息一聲,道:“好可憐的孩子!”
他語氣之中,雖然充滿著憐憫之情,但人卻站著不動_雪如鵝毛,就這瞬息的工夫,那倒臥在地上的青衣女子,已然被大雪埋了半個身子。
蕭翎略一猶豫,大步行了過去,拂開她身上的積雪,伸手拉著她一隻手臂,高聲叫道:“喂,你快站起來,我扶你到我家中,去避風雪。”
蕭福急步行了過來,道:“唉!大少爺,這等寒風大雪,只怕她早凍僵了”
蕭翎道:“縱然凍死了,咱們也要收她的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