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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直奔西市,當然,不是給他雪中送炭來了,而是當場指斥長安縣治理不力,御下不嚴,竟爾鬧出偌大陣仗,要求從速、從嚴,懲辦兇手。並且繼續“風聞”,聽說此事罪魁禍首,乃西市“大商賈”王恆久是也。
如此一來,這位察院來的司馬老爺就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了,之前往長安縣去要求嚴懲李魚,也只是為官嚴正、過於負責,風聞訊息,前往督案了。
亮明瞭立場,司馬興風就拍拍屁股一溜煙兒地跑了,態度已經表明了,接下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去安份幾日罷!
何善光雖然談不上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卻也不是一個強項令,黃縣丞各處遛達一圈,腿都跑細了,氣喘吁吁趕來向他彙報時,他才聽到長孫無忌對此事的態度。
何善光登時鬆了口氣,有長孫無忌這句話,這件事就鬧破了天去也不用怕了,宰相大人自然會用他的袖裡乾坤功夫,去補這天!
何縣令馬上吩咐道:“如今案情,已是大明瞭。黃縣丞,麻煩你再回衙門一趟,速速把李魚及那李伯皓、李仲軒釋放!”
黃縣丞氣還沒喘勻,趕緊答應一聲,直奔長安縣衙去了。
何縣令緩和了一下情緒,看了看那被裝了車,蓋得嚴嚴實實,一車車正運走的屍體,吩咐捕快們道:“呼叫西市署……,算了,你們叫上鄰街商戶打更的人一起,速速把街巷各處洗掃乾淨!”
何縣令說完,便轉身看向巍峨靜立的“東籬下”,沉聲道:“去!拘王恆久到案!”
只有四個衙役,向他一抱拳,拔足便向東籬下行去!
走向東籬下的只有四個人,外邊卻有長安縣馬快步快、捕虞候一干人等,武侯鋪、不良人、街使、巡使等一干官員的隨從,若遇抗法,“東籬下”頃刻間就得上演一出全武行。
樓上樓,最高層。
常劍南穿著大袖,赤著雙足,踩在原木的地板上,俯瞰著街上情形,許久許久,長嘆一聲:“想不到,那李魚真是一個福將,這件事,居然這麼快就塵埃落定了。”
在他身後,站立著兩個人,兩個中年人,身體已有些發福,但站立的身姿卻依舊挺拔如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兩人必是百戰老軍出身,哪怕是有些鈍了,依舊是兩柄殺氣逼人的刀!
其中一人沉默了一下,道:“大哥覺得,還不夠?”
常劍南輕輕搖頭:“不夠,不夠!須得破而後立,才能氣象一新!現在只動了一個王恆久,一個賴躍飛,元氣未傷,何談破而後立?”
常劍南微微蹙眉,帶著憂色,看向鱗次櫛比的連綿建築:“你們應該知道,這西市之主,在我之前,就沒一個人能坐穩三年。外敵、內患,覬覦這個聚寶盆的人層出不窮!直到我坐在這個位子上,十年了啊……”
常劍南緩緩地道:“我想留給良辰美景一座穩如泰山的‘東籬下’。她們還年輕,只要穩上十年,她們就成熟了,就有能力控制這裡!她們,需要時間培養自己的人!”
另一個老軍忍不住道:“大哥,兩位賢侄女兒正當青春年少,也該為她們考慮成家了。若是挑得兩個少年俊傑輔佐,豈非也能替她們有所分擔?”
常劍南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神氣,半晌才道:“我的時間不多了,我沒時間幫她們挑女婿,只能……先替她們打好根基。”
常劍南忽然回身,望著他:“你知道我給她們留下的遺囑是怎麼寫的嗎?”
那個老軍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那裡就揣著常老大半年前寫下的遺書,須臾不曾離身。那老軍搖了搖頭:“屬下不知!屬下只負責,到時候把它交到兩位姑娘手上!”
常劍南笑了笑,沉默片刻,道:“還是有些遺憾,四梁八柱十六桁,倒下的太少啦!倒下的少,就還立得住!想重建,難嘍!那些尾大不掉者,等我一死,難免對她們姐兒倆生出輕視之心,只能交給她們自己去撲騰了。”
兩個老軍聽他坦然交待後事,臉上不禁露出黯然之色。
常劍南輕輕吁了口氣,道:“洪辰耀那老小子,倒還懂得進退,沒往裡摻和。他既然沒有往上爬的野心,那就讓他輔佐我的女兒吧。叫人去喊一聲,讓他從少華山趕緊給我滾回來!”
兩個老軍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輕輕頷首:“是!”
王恆久房間的屏風後面,支著一張床榻,那是王恆久平素午睡的所在,此時那榻上卻躺著一個人,斷了一臂,血把床榻都浸染了。他大腿上插著一口短匕,直沒至柄,最駭人的是,額頭釘著一口飛刀,射入足有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