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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我自己來。”
“好罷,小心些。”她將他扶上輪椅上,推進浴室,然後,象往常那樣退了出來,掩上門。
“你去泡茶罷。”臨走時,他道。
“好啊。你是要那種很複雜的泡法,對麼?”
“你還記得怎麼弄?”
“記得。”
“記住要守在爐子旁邊點水,不要離開。”他不動聲色地道。
“好。”她乖乖地點點頭。
那浴室實際上是個溫泉,一年四季都瀰漫著一團水汽。
她無聲無息地將門推開一條小縫,溜進門內,靠著門邊坐了下來。
他正好背對著她。
她看著他脫了外套,只穿著一件月白色的深衣。然後,他突然猛地俯下身去,對著一個漱盂狂吐了起來。
她渾身發軟地聽著他一邊咳嗽,一邊一聲接著一聲地嘔吐著。
吐了半晌。他吃力地坐了起來,剛坐定,又感到一陣噁心,只好俯身下去接著吐。
一直吐到他什麼也吐不出來了,他還在不停地作嘔。
總算吐完了。他閉上眼,滿臉發青,渾身虛弱地靠在椅背上。
休息了片刻,他恢復了一些氣力,轉過身,正要繼續脫衣裳,一抬頭看見荷衣坐在門邊,呆呆地看著他。
他手一抖,袖子裡的那瓶藥掉了出來,卻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抓在手中。
“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他居然還很鎮定。
“這就是……定風丹?”她聲音在發抖。
他不語。
“把藥給我。”她站了起來,輕聲地勸道:“這種藥,你不能吃。”
“你別管我!” 他緊緊地抓著藥瓶,生怕她會奪走。
她想撲去過搶,也有一百種法子把藥瓶搶到手。一見他身子如此單薄,心中不忍,就算是動手,也不知該從哪裡下手。只好叉著腰,衝著他大叫:“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慕容無風!你!你氣死我啦!”
他不吭聲,默默地看著她。
她跺跺腳,道:“說話啊!你說話啊!”
他沉默了好久,才惻然地道:“因為我不想象殭屍一樣地躺在床上。我不願意再過去年冬天那種日子。”
他一動也不能動,而她也瘦得很厲害。
雖然以前他也時時生病,只要他清醒過來,他始終都能照顧自己。但去年冬天他始終清醒著,卻病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嚴重。天山奇藥的作用已漸漸消退,他的身體一天一天地滑向深淵。
十天下來,荷衣的臉就變得又尖又瘦。
就算是她是身體最強壯的劍客,也經不起勞累和恐懼的雙重摺磨。
“那……那只是一個冬天而已!”她流著淚道:“我完全可以照顧你,你會好起來的。”
“荷衣……我不願意你象那樣……象那樣照顧我。我天生就是個不自由的人,一個人不自由已經夠了。沒有必要再拖你下水。”他輕聲道:“我……我難道什麼幸福也不能給你嗎?”
“我很幸福啊……無風……你為什麼以為我不幸福?”
“你不自由……整個冬天你嚇得連一步也不敢離開我……你也快變成殭屍了。”他的聲音已有些哽咽:“我服了藥,這個冬天我們就不必……不必象以前那樣了……會……會好很多。”
“我是自由的啊!”她拉著他的手,柔聲道:“不過是自由地選擇了不自由而已。我心甘情願不自由。就算你……就算你什麼病也沒有,我也會成天陪著你。”
他搖了搖頭。
“無風,我求你,求你把藥給我。不要再吃了,答應我!”
“不。”他堅決地道。
“給我!”她急了,抓住他的手,去搶那個瓶子。他卻不知哪來的勁,將她的手一擰,一推,道:“你別過來搶!這藥配製不易。”
她氣得臉色蒼白,道:“你給我!”
他把藥瓶藏在腰後,道:“你別過來。”
她站在他的面前,氣得渾身亂顫,道:“好,慕容無風,你好……我還真不信我就把你沒辦法!”
她忽然抽出劍,往自己左手上一揮。
一節斷指高高地飛了起來,帶著血,正好掉在他面前的地上。
那是她的一節手指。
血立即湧了出來。
“你吃啊!吃一粒我就砍一節手指,你只管吃。看是你的藥多還是我的手指頭多!”她衝著他大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