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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
原來王一葦在陳蜻蜓的宅子裡住的時間並不長,他是獨子,而父親常病,他只好時時回家照看。常常是一去兩年,回來半年,住不了多久,又離開。
陳蜻蜓畢竟是一代大師,對自己在江湖上的聲名甚為愛惜。對富家子弟雖在金錢上有所依賴,教起武功來卻是一點也不含糊。拜他為師的人不少,被他氣跑的也大有人在。王一葦藉口父親的病,逃掉了不少責罰。
他父親在世時,曾揮金如土,廣交人緣。所以王一葦走到哪裡都吃得開,真正到了要動手的時候,自有一批死忠的手下替他出頭。
“我在師傅那裡經常偷懶。入門的時候就打定主意,只學一些架式,到時擺出去象真的,不要太折損快刀堂的門楣就好。”他坦白地說道:“你曉得江湖上雖常常要和人鬥狠,但通常是談不攏了才會打起來。我總是把事情在談的時候就解決掉,所以總也打不起來。……我那些好勇鬥狠的師兄,年紀和我一樣的,如今倒有一半死的死,傷的傷。只有我完好如初。可見偷懶有偷懶的好處。” 他淡淡一笑,不帶半點愧色。一杯酒送到嘴邊,在鼻尖停頓了一下,方悠然飲下。
“我看不出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對。”慕容無風苦笑。這些死傷,只怕也要把荷衣計算在內罷?
“既然我是個偷懶的人,可想而知我的師兄弟們有多麼地瞧不起我。……荷衣倒是不介意,也從沒有拿我開過玩笑。她是一個神秘的女人,好象總有滿腹的心事。每天早早起床練功,平日就在廚房裡跟著大師付打雜。不與人多說一句話,就這麼悶聲不響地過了六七年。說實話,江湖上傳言慕容兄生性沉默,那時我還想,這兩個都不愛說話的人在一起會是什麼樣子。看來你們過得很好。”
聽了這話,他怔了怔,覺得有些納悶。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的話都很多。相比之下,荷衣的話更多。興致來了的時候她會手舞足蹈,繪聲繪色,嘰嘰喳喳地講個沒完。
他實在想不到她以前也是一個話少之人。
看得出,王一葦並不很瞭解荷衣。他不由得暗自嘆息。他期待他能談一些荷衣的往事,卻發現就算是傾囊而出,他所知的也不過是些零碎的片斷。荷衣只是他少時的一個小友,一段溫馨的回憶,如此而已。他從不曾刻意地觀察過她,當然也就說不出什麼象樣的心得。若不是自己的突然造訪,他也許都不會想起她。畢竟,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
他們繼續閒談,話題開始漫無邊際,變得令人難以忍受。
不知為什麼,他從小就對閒談十分厭惡,對學生總是擺出一副“沒事就別來煩我”的面孔。在桌上聊了兩個多時辰,他完全不知道王一葦究竟說了些什麼,話題飛來飛去——從酒到劍,從花到女人——天上地下無所不包。到了最後他總算弄明白這位妻子的昔年好友如今已然有家有口,妻妾同時懷了孕,家族的攤子越鋪越大,新近又開張了兩處鏢局,手頭上有些緊張云云。他不好意思地看了慕容無風一眼,見他神態安祥,便吞吞吐吐地問他能否借給他三萬兩銀子以應一時之週轉,一年之後一定奉還。
他微笑著答應了。心裡卻明白這人很快就會將錢花得一乾二淨,就算再過三年也賺不回來……生意人看生意人,張口即知。此人談吐雄心勃勃卻大而無當,絕不是塊做生意的料。
不管怎麼說,荷衣一定高興我這麼做。他自我安慰了一下。
末了,行將告辭,他問王一葦手中可否還有一些荷衣的遺物。果不出所料,王一葦兩手一攤,道:“沒有。師傅那裡肯定也不會有。我記得師兄們下山時曾把她的東西收拾了一包交還給她——他們幾時有那份心?不過是為了師傅的劍譜假裝討好她一下罷了。 聽說荷衣當場就把那包東西扔進了垃圾桶。師妹氣得發瘋,回到家裡第一件事就是把荷衣所有的東西都扔掉燒光。女人啊女人!對了,慕容兄,你可聽說陳師妹嫁給了謝家的老二,如今謝老二執掌試劍山莊——那一家人規矩大,老人多。師妹喜歡發號施令的脾氣總算是改了不少——女人一嫁男人,變得就是這樣快……”
出於禮貌,他精疲力竭地等待著談話的結束。趙謙和連忙告訴王一葦“谷主正在病中,不能久坐”,他這才住了口,親自將慕容無風送回客棧。
第二天清晨他就起程回谷了。
那是一段漫長的旅途,漫長而乏味。
途中他不斷地發病。不得不時時在客棧裡歇息數日,等待病勢轉輕,方能繼續趕路。
所有的人都很緊張,大家擔心吊膽、小心翼翼地看護著他。